夜风带着萧瑟秋意敲打棂窗。
窗内烛光摇曳，明灭的光影晃在女子苍白的脸颊上。
想起沈北岐，这一天如琴弦般紧绷的情绪倏然断开。
手颤颤巍巍的写着，她瞬间泣不成声。
泪水如雨珠般落下，滴在宣纸上，尚未干透的墨迹被晕开，狼狈的不成样子。
她哽咽两声，用手背轻轻抹去眼角的泪花。
把纸张揉一揉，丢在一旁，再次提笔，
“不知吾兄何时归来？妹有急事，望兄速归……”
她明知道这是一封无法寄出的信。
却还是固执地想写。
此时此刻，她发了疯般的想他。
她想念他那双潋滟又好看的桃花眼，在看向她时，总是带着如春晖般轻柔的笑意。
她想念他结实又温暖的怀抱，总能带给她取之不竭的安全感。
她想念他柔软又炙热的唇瓣，想念与他相关的所有的所有。
“哗啦——”
她一把将书案上的宣纸挥落在地。
豪笔随着飘旋儿的纸张落地，漆黑的墨汁如雨点般四溅开来，落在宣纸上满目疮痍。
屋中传来阵阵压抑的哭声。
杏萍有些放心不下，自从姜璃进屋后便一直守在门外。
听到屋中传来的响动，她下意识抬手想要叩门。
愣了片刻，还是放下了手。
她自小伺候姑娘长大，姑娘遇到任何事都从未慌乱过。
无论是什么样的难坎，她都能淡然自处，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姑娘这般失控，想必难受到了极点。
姑娘又自小要强，定然不愿任何人看到她这副模样。
姜璃伏在书案上，瘦削的肩头微微耸动。
三天……
仅仅只剩三天。
过了这三天，她和他…将再无半点可能。
如果从未拥有，或许此刻她就不会如此难受，更多的是麻木与逆来顺受。
老天爷总是如此残忍。
明明给了她美好，却又要无情地夺走。
无论他是否能找到解决办法，她都不能将他拖下水，将沈家拖下水。
更何况，远水解不了近渴。
即便她寄出这封信，当这封信抵达北境之时，恐怕她早已踏入东宫的大门。
她闭闭眼，坐直身子，无力靠在椅背上。
屋中角落里，沙钟一点点在流失。
她一动不动，像被人抽走了灵魂只剩一副空洞的躯壳，如雕塑般在椅子上呆呆坐着。
这一夜如此漫长。
直至烛火燃尽，窗外透进一丝熹微的晨光。
她枯坐整夜，脑海中不时回荡着韩云宁说过的话，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心甘情愿的嫁给太子......”
姜璃面如死灰。
良久，她缓缓抬眼，眸底血丝密布。
或许，她还未到绝境。
她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她怔然起身，如幽灵般走向门口，轻轻打开门。
“杏萍，帮我洗漱吧，我要出门一趟。”
杏萍与罗芷怕她做傻事，因此在门外守了一夜。
当二人瞧见她那憔悴不堪的模样时，心中也难受的厉害，嘴皮子掀了掀，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以姑娘如今的处境，什么样的劝言都显得苍白且无力。
“姑娘，我们去哪？”
杏萍为她梳好发髻，又为她上了点胭脂。
她本意是想让姑娘的气色看起来好一些。
可惜显效甚微，姑娘的脸色白得有些骇人。
姜璃淡淡抬眸，看向铜镜中颓唐的女子。
“去三皇子府。”
来到三皇子府邸时，门房的小厮正在大门外清扫地上的枯叶。
由于上次她来时，三皇子曾特意交待过，以后她来无需再通报。
是以小厮朝她行礼后，便直接领着她来到了正厅。
萧文淙到时，姜璃婷婷立在厅中。
她穿着一身浅青色的纱裙，背影清瘦的厉害。
萧文淙微微诧异，这才几日未见，怎么姜姑娘瘦成了这副样子？
姜璃听到脚步声，慢慢转过身来，朝他屈膝行礼，“见过三殿下。”
她声音有些沙哑。
原本灵动清澈的双眸，此刻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黯淡无光。
宛如蒙上了一层灰尘。
她为何会如此模样，萧文淙大概知道。
昨夜，他也书信一封寄去了北境。
只可惜再快的马，也不可能在三日内赶到北境。
即便是赶到了，沈北岐往回赶也需要时间。
此难题，无解。
萧文淙请她坐下后，命人送上茶水。
“姜姑娘特意来找本王，可是有事？”
他是在明知故问。
然而这件事，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帝王下旨，又有几人能够轻易改变？
即便他是皇子，也做不到。
姜璃轻轻点头，“确实有事，想请三殿下相助。”
“但恐怕，本王帮不了你。”萧文淙如实说道。
他端起茶盏，轻轻吹去表面的浮沫，小抿一口。
“这个忙，非您莫属。”
姜璃说道，“请您帮忙娶了小女。”
“噗——”
萧文淙一口茶喷了出来，还被呛到了，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要本王…娶你？”
姜璃郑重点点头。
看她的样子，并不像在开玩笑。
萧文淙将手中茶盏搁在案几上，叹了口气，
“你与皇兄的婚事，是父皇亲下的旨意，本王也想帮你，但实在是有心无力。”
“三殿下只要去陛下面前，告诉陛下，小女与您早已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并且已经私下有了夫妻之实，陛下必然不会再坚持将小女嫁给太子。”
萧文淙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眉头紧紧蹙起，表情精彩到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反观姜璃，始终神色淡淡。
仿佛是在讲述旁人的事儿，脸色连变都未变。
“姜姑娘，先且不论……你的名节问题……你这法子本就漏洞百出，”
萧文淙轻咳两声掩饰尴尬，继续道，
“宫中不乏阅历丰富的嬷嬷，稍一查验便知你是在说谎，到那时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他萧文淙在江都城中的名声本就不佳，可姜璃却不一样。
说到底，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虽说平时也有些风言风语，但与婚前与人私通这样的丑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如此不堪的传闻一旦散布出去，只怕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遭人唾弃。
更何况，这种事情……岂能瞒天过海？
姜璃起身，直挺挺地跪在萧文淙面前。
“姜姑娘，这是何意？”
萧文淙赶忙起身扶她，她却执拗的不肯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