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阳魔都时,时间是正午。
高挂蓝天的太阳正肆无忌惮的散发着光与热,似乎要把阳魔都整个蒸熟。
回程的出租车上,齐天听到广播报导。
“今日正午,申城气温又创新高,将达到摄氏四十五度,请各位市民做好防晒,避免紫外线伤害……”
“四十五度?这是什么鬼天气!”司机抱怨着,四十五度的高温太夸张了。
从车窗看出去,空气在高热下都在扭曲,世界仿佛正在融化。
这不正常,齐天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高温下蠢蠢欲动。
“天象异常……是因为南芸吗?”齐天问桃花。
“南芸的脾气没有这么坏。”桃花摇头。
终于回到桃花医馆,医馆里因为养了好几只鬼,有天然冷气机的作用,所以一进门,齐天就觉得浑身凉爽。
但意外的是,他在这里看到了南芸。
“南芸姐,你一直没走吗?”齐天问。
“我在这里看着小哥。他的状况越来越糟了,天象正在变异,一旦小哥由仙变鬼,恐怕雷劫也会到来。”她担心的说。
“外面天象异常是因为雷劫?”齐家不是妖精家族,没有需要渡劫的可怜家伙,所以齐天没见过雷劫。南芸轻轻点头。
“这可糟了。”
“所以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一、两个人也是没办法的,开始手术吧。”桃花说。
“不行!”齐天却坚决反对。
南芸讶异地瞧着齐天和桃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两人在阴魔都起了什么争执吗?
“南芸姐,桃花提出一个治疗方案,为了救小哥,要先杀掉奶茶妹。”齐天向南芸说出桃花的计划。
桃花在无常府邸向黑无常提出的免费福利,就是把红豆的魂魄送给黑无常。
红豆的名字是判官私下划掉的,但她本身并没有犯下必须死的过错,如果及时把她的魂魄勾回来,重新投胎转世,也就可以掩饰过去。
可红豆的魂魄久久未至地府接受审判,就成了一个纰漏,一旦十殿阎罗追查起来,判官和无常都会受牵连。
黑无常一直想要拘回红豆的魂魄,并不只是想断了小无常的执着,也因为这是一件关系到他鬼仙前程的疏忽。
对黑无常来说,桃花免费奉送的是福利,可对齐天来说,这却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你怎么能把奶茶妹的魂魄送给黑无常!小哥费尽千辛万苦,甚至甘愿堕落成厉鬼,就是要保她不死,你怎么能无视小哥的努力!”齐天大声说。
“每个生灵都要正视自己的恐惧,才能得到解脱。”桃花说,“护士A,你只要知道这是必要的治疗手段就可以了,其他的,以你的智慧也无法理解。”
“不行,奶茶妹是你的病人,你不可以这样做!”齐天还是反对。
“当初小哥把奶茶妹送来就诊的时候,说明了只要保她七天不死,我收取的诊金也是按照这个标准来算的。”桃花说:“今晚子时,牛头马面就会来收走她的魂魄。”
“你!”齐天瞪着桃花,后者却不管不顾的上楼去了,还说:“好困,我要补个美容觉。”
“喂,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啊!”齐天还要过去跟桃花说什么,南芸却阻止了他。
“南芸姐,桃花为了诊金,竟然这样做,太过分了!”齐天忍不住抱怨。
“你认为桃花只是为了钱吗?”南芸却反问他。
难道不是吗……齐天疑惑地看着她。
“人类的生死轮回是天道,不可更改,谁要是触犯了,就算是鬼仙也要遭到天道惩罚,尽管小哥是无常,也因为触犯天道而堕落成厉鬼。齐天,你想过这其中的原因吗?”南芸又问齐天。
原因……是因为他想将红豆的魂魄强留在人间,不让她去投胎转世……想到这,齐天忽然有些明白了。
“南芸姐,你是在说,只有让奶茶妹去投胎转世,小哥的执念才能得到化解?”
“嗯。”南芸点了点头,“我猜是这样的,桃花做事,有她的规矩。”
“可如果这样的话,小哥的努力不全都白费了吗?这种结局,他怎么能够放下执念呢?”齐天不赞同。
“其实桃花说得对,病人总要坦然面对自己最害怕的东西,才能得到拯救。”南芸摇了摇头,“小哥最害怕奶茶妹离开,但奶茶妹呢,她最怕什么?她最想要什么?你清楚吗?”
南芸若有深意的眼神看向齐天,像是在问他:你又最怕什么?嗯……齐天想通了,自始至终,他都单方面的认为小哥和红豆之间的爱情,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可是,他从来没有问过他们两个究竟想要什么。
“可是,如果桃花一定要把奶茶妹的魂魄交给黑无常,至少在那之前也要给她一个倾诉的机会吧。”
“这个想法很善良,也很可爱,不愧是齐天。”南芸轻笑。
“……还好啦。”齐天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不过,对齐天来说,这其实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站在“神”字病房门前,齐天犹豫了一会,才推开房门,用吸尘器临时制作的简易魂魄体外循环系统仍在不停运转,贴满镇魂符的阴棺之中,红豆想必正在安眠吧?
齐天的手指放在封印眼镜上。
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怕见到鬼的?
不像他和桃花说的那样不记得了,相反的,他记得很清楚,那个白色的温暖人影被封魔洞内众鬼吞噬的场景,是他永远的噩梦……
心像是裂开一样的疼,齐天忍不住按住胸口。
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疼痛反而让齐天坚定了他的想法,于是他摘下封印眼镜。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头黑发、雪白的脸蛋、红色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