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上午,现场搜查的警员们的工作的确做的很严谨细致,也富有成效。
负责现场的警官,指了指录音机最后那声异响,对吴波说:“我们分析这个声响,应该是老爷子把他的茶盅摔在墙上发出的声音。”
另一个警员半蹲着,朝吴波指了指东墙墙面的一处凹痕。
“这段录音起码说明一个问题,史老爷子和他的养子看来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那小子还说了几句不肖犯上的狠话,绝话。”负责现场的警官分析道“照这个思路捋,这爷俩一道服毒自杀的可能性很小了,倒是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下毒嫌疑上升了。”
“嗯。”吴波应了一声,没有明确表态。
他指着录音机和书架上的录音带说“把这些都带回局里去,让技术部门做一下更详细的分析。我这就带杜枫去一趟通州,有必要和史老爷子妹妹家人再聊一聊。五点左右,我们在分局会议室集中,碰头。”
听了这盘录音带后,更坚定了吴波对12号院双亡毒案的最初判断——绝不是爷俩相约自杀那么简单。
只是其中还有很多谜团需要一一待解。
录音中,虽然能听得出史老爷子和范晓的纷争,起因似乎指向在财产上。但具体的细节,还无法全窥,详知。
而最关键的核心点,不管是老的还是少的,起心动念下了毒手可能性极大;但到底是谁决定铤而走险,其中的一人要以极端方式了结对方,一解心头之恨时,为什么最终演变成了爷俩共赴黄泉的结果呢?
在一遍一遍倾听这段录音时,吴波特别留意了范晓咬牙切齿的那几句话:“你既然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你看我敢不敢把你那些事儿,全都给你抖搂出去......”
史老爷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艺人,多少年散淡隐居在这个小院里,会有什么把柄攥在范晓手里?他又要“抖落”出什么不被人知的秘密来?
可惜,范晓死了。死人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不过专案组的工作毕竟有了实质性的进展,这让吴波还是精神一振。
这盘录音带,无疑就是打开12号院案件的一把钥匙。吴波相信只要再把工作深入做细,从录音带这条线索抽丝剥茧,他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史老爷子,范晓中毒案,彻查个水落石出。
可吴波还不知道,刚才就在程慧慧让嚷嚷要开机拍摄他,在大庭广众面前和他撒娇,腻腻歪歪时,女友雅丽恰好出院门准备倒垃圾。他和官小姐同学亲亲密密的场景,都让雅丽一览无余了。
面对这有些尴尬的场景,雅丽本想闪身折回家去。可一旁的老宋媳妇一把拉住了她,摇头晃脑的问:“那姑娘谁啊?看起来跟波的关系可不一般!人长的还挺飒,我的天!好像还是拍电影的呢!”
“我,我知道,她是吴波大学同学,要来咱们这儿拍个纪录片。”雅丽故作淡然的回了一句。
“还是波的大学同学呢?难怪俩人看起来挺那个的哈......”老宋媳妇八卦劲儿又不自觉的来了精神,她嗓门又尖又大,一下子引起了正在指导摄影师拍摄胡同全景的程慧慧注意。
“嗨,雅丽。我正要去找你呢。”程慧慧乐颠颠的跑过来,拽着雅丽的手问“咋样?给我联系了几户人家了?你瞧,我可开工了!”
“真不好意思,我昨晚有点累,早早就睡下了。”雅丽摇摇头说“我还没来得及跟邻居们说这事儿呢。等我上完今天的班,再找机会给你问问吧。”
雅丽是个爱面子的女孩。虽说从头一回在吴家见到程慧慧,雅丽心中就不自觉的心生起过醋意,男友吴波,准公公,婆婆对待这个二儿子的同窗,那股无间亲热劲儿,让她说不上来的别扭,不爽。
但程慧慧强大的家庭背景,尤其准公公提及,这个官小姐可以在此次拆迁中,有能力格外倾斜,惠及他们两家。
这对于从小到大,没有一天不想早日离开这个让她生厌的大杂院;夏天蒸笼般热死人,冬天四处透风烟熏火燎,多年来一直压抑,蜗居在这低矮小平房的雅丽而言,对程慧慧这个贵人,她不能表现出哪怕丁点反感,敌意来。
就在近几年,雅丽每当看见京城一些地界盖起了漂亮的幢幢高楼,她都无不憧憬自己和母亲能早日和这些幸运儿一样,也能有一天住上现代化,舒适的楼房里。
这个梦想还真因为政府旧城改造大手笔,盈丰胡同包括在此次动迁范围内,得以如愿成真了。
不过听准公公吴大为说:此次动迁,拆迁其中可大有玄机。
盈丰胡同方圆这块地皮,开发商拆迁后,准备在原址规划建成京城最大的纺织,服装批发市场。
这意味着胡同老住户将会有八成以上的家庭,将被动迁到比现如今南三环外还要荒凉的清河,甚至是名副其实的郊县——农业县大兴菜地旁。
而有幸能回迁,将来还住在这一片即将成为风水宝地,繁华商业区的住户,不过十之一二。
吴大为听程慧慧透露,即使拆迁户能得到拆迁办特许回迁的眷顾,最好的楼层,最好的户型格局,也会被有头有脸的人先行瓜分殆尽。
“这个大项目开发商,要打点太多的关系了。所以不论谁家,即使能回迁回来,那也得打破脑袋还得烧高香!”吴大为说的很实在“好在咱有吴波同学小程这层关系,人家又是主动要帮咱们这个大忙,她说了,既能让咱们不用操半点心,能铁定回迁上楼,还能在面积,朝向,楼层方面给予最大的优先考虑。”
吴大为还有一句话,作为吴波未婚妻的雅丽就更是入了心。
“波将来的发展除了靠自己的能力,如果再有贵人相助,那岂不是东风好借力,前途更光明,也更顺遂了不是?!你将来要和波相伴一生,他事业芝麻开花节节高,你也跟着妻为夫荣不是?”
这些很现实的道理,看得见的收益,雅丽当然秒懂。
一个生活,成长在不完整家庭,身处在一直没有安全感,乌七八糟环境中的女孩,雅丽当然明知程慧慧这个“大家闺秀”能给她,给她的未婚夫吴波可以带来多少助益!
雅丽虽然不是一个俗气的女孩,但作为一个地道胡同妞,她怎么可能抵御这么现实,丰厚实实在在的诱惑?如果程慧慧和自己不是年龄相仿,同性相斥,她甚至感觉吴波这个女同学,简直就是天赐他们的幸运天使!
所以,她不得不把妒忌程慧慧酸酸的小心思,暂时隐藏起来。
“这个忙我肯定帮。”雅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程慧慧说“我跟后院曾大妈还是能说上话,等我后天下了班,就给你牵线搭桥。放心吧。”
“小丽,啥事儿啊?你让这姑娘找那个臭老太太干嘛?”好事儿的老宋媳妇一直凑在雅丽和程慧慧跟前,一脸不屑的插话问道。
雅丽本想找辙,糊弄一句老宋媳妇,可程慧慧倒先接了她话茬,说:“是这样,我准备在咱们胡同拍一部纪录片,把大杂院居民现实的生活,以及拆迁中发生的好玩故事都记录下来......”
不知老宋媳妇是不是听没听明白程慧慧说的意思,她一拍巴掌,分外爽快的说:“这还不是现成的,你来我们家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