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第二天上午考英语，顾初拿到卷子先大致浏览了听力题目，从中得出关键字点，等听力一开始就能捕捉到敏感词汇。
英语卷子她做得慢，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用了较长时间，不认识的单词只能根据前后语句推出意思。
做到英语作文时，又是熟悉的李华，这个名字还真是受到出题人的格外偏爱。顾初心想，哪天要是换个名字还不习惯。
等写完作文，考场播报还有十五分钟，顾初认认真真检查了遍。
后边的程砾手还没停，她好像听到他那句：“让我穿越到秦朝，给政哥一个世界地图。”
顾初被逗笑了，撑着脑袋注视前边。
沈易早就做完了，趴着埋头像是在补眠。
监考老师从后面溜过，敲了敲他桌子：“醒醒，再检查遍吧，别到时候错了点地方，肠子都得悔青。”
沈易抬起头，回了句特嚣张的话：“如果有错，也算是给其他人留条活路。”
监考老师瞪了他眼，无语地又去找另一个监考老师吐槽。
全程目睹的顾初真想给沈易竖个拇指，她同桌有时候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她要是老师就给糊他两巴掌。
下午的数学考试，程砾的主场，做得那叫一个快速，翻页地速度让旁边的人心理那叫一个慌张，别人还在看第三道选择题，他已经做完五道了。
心理战，顾初想着翻了页，她旁边的人偷偷觑了她眼，抬手虚擦了下额角的冷汗。
沈易也做得快。
靠门口的三位学霸几乎同一时间翻页，同时放笔，考场里的人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做题的手速更快了，有的做得都快崩溃了，心里怒嚎着为什么要跟学霸一个考场！
考完试，李光挤着人群到后排，有模有样递给他们一张手绘名片。
“‘三元冒菜’代言人，李光？不是，李光你创业啊！”程砾问。
朱涛从前排过来，恰好听到了这句，替他回答：“什么创业，给这小子贴金呢！是他爸妈回来在学校门口那开的冒菜店，这小子还代言人！”
程砾把名片揣兜里，调侃：“任选三元么？”
李光没好气地瞪他：“是连中三元！什么任选三元，我家还赚不赚钱了，你们去吃，打我的名号，九点五折！”
“这么抠？”程砾上前去勒他脖子，又笑嘻嘻回过头：“阿易，我们去光顾光顾怎么样？”
沈易闻言垂头：“去吗？”
顾初狠狠点头，眼里冒星星，冒菜！
沈易觉得好笑，随着人一起出了教室门口。
许昕慢吞吞走在末尾，有点落寞，咋没人问她呢！
顾初走了两步回过头对她伸出手：“许昕，快来！”
许昕眸色一亮，走在最前头的程砾冲后边喊：“快点，许昕你当蜗牛呢！”
夕阳如同打翻了的蜂蜜，裹着少年少女的身体，泛着诱人的亮渍，滋润在心间。
这是他们无忧无虑，神采奕奕的十七岁。
冒菜店新店开业，门口摆了两台开业花篮，店名下还拉了张横幅：庆祝三元冒菜店开业！
店里人满为患，李光带他们占领了刚走人的一个桌子，招呼着他们坐下，又飞快去厨房拿了根抹布，很是勤快地擦着。
“吃什么自己去柜子里拿啊，吃多少拿多少，咱不浪费！”李光很有东道主的样子，指着店里菜柜说。
朱涛摆手：“不劳李老板费心，不把你吃垮，我都愧对我的姓氏！”
李光差点一个抹布扔他脸上：“去你大爷的！”
说说笑笑，大家拿着菜篮夹菜。
“初，这个千页豆腐吃么？”许昕夹了两块豆腐进自己篮子里，偏头问顾初。
顾初摇头：“我不爱吃这种豆腐。”
许昕点点头，也不强求，自顾自夹了些菜。
沈易在顾初旁边，随意夹了些菜后，站在身后等她。
店里进来了一群穿着职校校服的学生，有男有女，他们找了张靠墙的位置上坐下后，有人发现了菜柜的沈易。其中一个女生推搡了下披着头发的女生，那个女生转过头，脸上逐渐浮现出了几丝红晕，一群人又开始“喔”地一声，声音极大。
“起什么哄啊，起什么哄，我打你信不信！”女生扬言抬起手，作势要打旁边的人，看起来比许昕还要泼辣几分。
不过那群人并没有被威慑住，反而更加热闹了，不少人纷纷看过去。
程砾也看见了，抬手碰了碰夹菜的许昕，许昕好不容易夹起来的丸子又掉了回去，脸一黑，正要发作，程砾对她抬了抬下巴：“看那，宋静！”
许昕顿住了，下意识看向夹好菜的顾初和沈易准备把菜拿去称。
宋平过来时正好错过，笑容满面地和程砾、许昕打招呼：“好久不见啊，你俩！”
许昕挂着假笑打招呼：“宋静，好久不见。”
宋静就是初中那个黏着沈易的转学生，后来被秦婉动用点手段把她劝去了职校。
没想到还能再碰见，不过常西也不算大。
程砾也同她打了声招呼之后就拿菜去称了，许昕紧随其后。
他们对宋静说不上讨厌，但也不喜欢。
当初那年她转过来，处处黏着沈易，吃饭跟着、他们上补习班也跟着。
宋静性格泼辣，谁惹着她了，或者谁惹着沈易了，可当街叉腰张口破骂半小时。丝毫没有青春期女孩子那种腼腆，总是老远都能听到她的声。
这么泼辣个人当时被秦婉请到办公室后，是红着眼回教室的，当场对着沈易表白，被拒绝后哭着控诉：“都是因为你，我现在不得不转学了！凭什么不喜欢我，我对你不好吗？”
程砾和许昕想起当时的场景莫名一麻，称好菜等着上菜的功夫，朱涛聊起了游戏，说着几个坑爹的队友，引起了程砾的共鸣。
许昕不时瞥宋静那一团，看起来宋静比以前文静了许多，她对顾初八卦：“初，你看那个女生。”
顾初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头，正好和宋静打量这边的眼神对上，一时之间，女生毫不掩饰探究地目光，张扬对她一笑。
顾初起先愣了下，随后也是留给对方一抹礼节性淡笑。
“怎么样，其实长得是好看的，就是处事风格，你知道《红楼梦》的王熙凤吧？她就是现代凤辣子。”许昕一针见血点评。
顾初捏着水杯喝了口水，笑着问：“那你觉得我是谁？”
许昕：“你搁她面前，妥妥林黛玉。”
顾初：“啊，我看我生命线挺长的。”
许昕：“……”是生命线的问题吗？
沈易见他同桌莫名其妙看起了手掌，他也学着摊开了左手，顾初悄悄瞄了眼，评价：“一看就是桃花泛滥。”
沈易：“？”
他收手，觉得有点好笑，没好气说：“同桌，你这空口白牙污蔑我啊。”
“来咯来咯，冒菜来了，小心烫！”一妇人打断他们的聊天，端着餐盘小心翼翼放桌上，“你们是小光同学吧？以后常来啊，阿姨给你们打折！”
妇人笑声爽朗，眉目慈祥。
李光抱着几瓶汽水走过来坐位置上，冲他妈说：“妈，他们不需要打折！”
朱涛：“去——”
脏话没飙出口，及时刹车，程砾拱火：“去什么，去什么，猪刚鬣，大胆说出来！”
朱涛眼里快喷出火了，碍于大人在，语调转了个弯，哼了个曲子：“那遥远的地方~”
“哈哈哈”一桌人绷不住，笑出了声。
宋静从坐下开始一直在注意那边的动静，这时听见笑声，控制不住的视线投过去。
店里的灯光柔和，沈易半张脸轮廓流畅，碎发下眼睛轻弯，手抵在唇边，笑得克制。
她还是抑制不住地心动。
旁边的朋友怂恿她：“再试试呗，别到时候被人抢走了，后悔！”
宋静苦笑，收回眼：“算了吧，说不定他并不想看见我。”
不然怎么他们动静那么大，沈易都不看一眼，明明，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也从不回头。
这边的人已经吃起了冒菜，许久没吃到家乡的味道，顾初吃得酣畅淋漓，鬓角浸出了些汗。
“没想到顾学霸女中豪杰啊，特辣都能吃得一声不吭！”李光对她竖了个拇指。
顾初抬头：“就想这一口呢。”
说完，又继续吃了起来。
沈易对冒菜兴趣不大，他拿过顾初的那瓶可乐，问李光：“有常温的吗？”
李光怔了下，回答：“有啊，但常温的喝起来没意思啊！”
顾初警惕性抬起头，按下了沈易欲给她换常温饮料的手：“同桌，你干什么？”
温软的手指搭在手腕上，那块温度骤然上升，沿着手到胸膛再到脖颈，他垂眸，沉声反问：“吃辣的喝凉的你胃还要不要？”
顾初收手，嘟囔：“年轻人哪有那么脆弱。”
但她还是没阻止，沈易去给她换了瓶常温的冰红茶。
吃饱喝足，几人准备付了钱准备打道回府，一道明亮的声音叫住了沈易。
顾初知道，那是那位“当代凤辣子”的声音。
于是，几乎同一时间，她和沈易侧了身。
宋静在走来时，紧张地整理了下碎发，身后是好友肆无忌惮地喧闹声，她落落大方站在他面前：“好久不见，沈易。”
沈易微不可见蹙眉，似是思考她是谁，待想到，女生的表情带了丝尴尬。
他颔首：“好久不见。”
宋静深呼吸一口气问：“有时间聊聊吗？”
除了顾初，其他四人都抱着吃瓜的心态，许昕还碰了碰顾初，冲她挤眉弄眼，仿佛在说：正宫，快上啊，杵着干嘛？
顾初无奈抚额，正想说那是人家的事，沈易简洁的回答就让空气凝固了下，他说：“没时间。”
宋静没想到沈易现在这么不近人情，一时脸色不好看，僵在了原地，还是程砾抬起手腕，故作焦急地解围：“哎呀呀，要上课了，我们就先走呗！”
朱涛虽然平时有点不大看人脸色，但现在也接收到了程砾的信号，揽过他的肩：“是啊，同学，我们班长真没时间！”
宋静缓和了面容，又恢复了大方的笑容：“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沈易没什么情绪，微微点了下头，余光瞥见他同桌正抠着手，制止：“别抠手。”
语气相当温和，本来转身要走的宋静握紧了拳头，那是不曾对她的柔软。
顾初闷闷“哦”了声。
宋静再次转过了身，对沈易说：“当初的事情，不是你的错，对不起，沈易。”
*
宋静的对不起并没有对任何人造成影响。
顾初跟着他们回学校时，看见了两个一瘸一拐的身影。
绿荫大道下，路灯照得他们背影清晰。
顾初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自己记忆的时好时坏，因为她认出这是之前李甜找的那两个男生。
看样子被打的传言是真的，她下意识看沈易。
没料到，一不小心撞进沈易漆黑的眸子里，顾初却觉得里面非常亮堂。
亮堂得让她想摸一摸，看是不是什么明珠。
沈易敞开的校服衣摆扫过她的手，顾初手指动了动，食指悄悄勾了下他的衣摆，似是想留住什么，可惜衣摆还是从她指弯处溜走。
什么都留不住，像是预兆。
晚自习的铃声一打，班上的人陆陆续续回到座位上，前面几排激烈讨论看什么电影。
月考过后的狂欢，放假之前的号角。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个程咬金姓万，万主任背着手看他们选了个爱情片，气得吹胡子瞪眼：“小小年纪看什么爱情片，给我换咯！”
他大手一挥，给他们点了个励志影片《当幸福来敲门》。
中学生敢怒不敢言，万主任心满意足跟他们看了半节课，导致萌动的“鸳鸯”们一动不敢动，活活丧失了这么个美好的机会。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吃辣了，沈易吃饭时说的话一语成谶，顾初逐渐感受到胃部不定时地绞痛。
她闷不吭声趴在桌上，脸色随影片投射出的光芒变得惨白。
沈易觉得影片无聊，正打算睡个觉，扭脸就看见他同桌咬着下唇，额头泌出了冷汗。
“怎么了？”沈易连忙问。
顾初按着胃部，企图环节疼痛，脸上强装着挂上笑：“没事。”
沈易的脸沉了下去，手指微蜷，又为了不显得冷硬，缓了会才说：“顾初，骗子会下地狱的。”
“别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