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丢人，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苏安然就会出现生理反应，比如心里忐忑。
她瞄了两眼，苏安然的餐盘，一如既往的清淡，看起来都没什么盐味。
“安然姐吃的很清淡啊。”顾初抛出个话题，小心瞧着吃饭斯文的人。
“嗯。”
话题结束。
顾初心里跟有个猫挠似的，苏安然依旧面无表情优雅地吃着饭，她也只好讪讪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可她不说话，不代表有别人不说话。
“哟，这不是咱们考场的新同学么？”流里流气地声音飘过来。
顾初一怔，随即皱眉，是考场那个鸡窝头男的，现在正站在她旁边，身边还有两个跟班，一样的浑。
苏安然抬眼，声音像淬了冰:“你认识？”
顾初摇摇头。
“怎么不认识，一个考场的啊。”袁航看着苏安然起了不同的心思，对旁边两个小跟班使了个眼色，他们会意，坐在了苏安然旁边，鸡窝头坐在她旁边。
“新同学，我叫袁航，你可得记住啊。”袁航笑眯眯地说，眼睛一动不动看着苏安然。
记住，记住你大爷！
顾初腹诽，心中有些不安。这小混混看起来，有些来者不善，特别是色眯眯看着苏安然的时候。她左手捏住了餐盘边沿，准备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直接扣他头上。
“同学你叫什么啊？”袁航见苏安然冷着脸，改转头望着顾初，略有一些猥琐。
顾初没说话，此刻也冷着脸，没开腔。
袁航没等到回答脸一沉，觉得有失自尊，伸手推了推顾初的肩膀。
“喂。”
苏安然眸子寒光一闪，冷厉地盯着他伸出去的手。把筷子拍在桌上，发出声响，引得一些吃饭的学生往这边看了过来。
袁航却嬉皮笑脸扭过头:“美人学姐是叫我吗？我叫袁航，不叫——”
“滚。”
苏安然不耐烦打断，高傲地朝一旁抬了抬下巴，看都不看他，字正腔圆且不屑。
真是人间黑天鹅啊，又高贵又霸气。顾初心道，难怪许昕说追她的人从一楼能排到四楼，开玩笑，她要是男的，也喜欢这种聪明、漂亮还霸气的女生。
跟顾初不一样心境的袁航此刻脸已经僵了，另两个小跟班也跟着动作一滞。
好一会，袁航面子挂不住，怒冲心头:“我——”
话再次被打断。
“袁航你他妈在这做什么？”程砾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初转头，看到了在他们身后的程砾和沈易，程砾瞪大双眼，恶狠狠看着袁航。
沈易则面无表情，目露森寒。他大跨步走来，把餐盘放在桌边，盯着袁航，冷道:“要么滚，要么被揍，你选。”
顾初屏住呼吸，第一次，听见沈易这样说话，充满了令人生寒的戾气。
袁航心底发怵，为了不显得很怂，硬是红着脸瞪着眼，梗着脖子说:“老子今天就要在这吃。”
空气静谧了几秒，沈易眯着眼看着他，火药味十足。
几个人眼睛也聚在袁航身上，他的那两个跟班已经全身紧绷，心脏突突，神情紧张。
程砾捏紧了餐盘，手指节泛白，隐忍着打人的冲动。
“袁哥，甜姐在那边，我们过去吧？”终于，在僵持中，一个小跟班紧张兮兮开了口，一个劲使眼色。
有了台阶，袁航心底松口气，面上又摆出一副“今天放过你们”的姿态，装模作样作拽炸天地端起餐盘起身，路过程砾的时候狠狠撞了过去，撞得他肩膀一歪，顿时想破口大骂，生生忍住了，苏安然最讨厌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不体面的脏话和拉扯。
顾初回头看了一眼，袁航和一个女生走在一起，那背影，和回忆中的相比，好像高了一点。
“同桌，发什么神呢？吃饭。”沈易筷子敲了敲她的餐盘。顾初回神，看向他，他已经收敛好刚才的情绪，挂着温和的笑。
这人怎么总喜欢敲她的餐盘监督她吃饭呢？
“许昕呢？”食堂人越来越多了，半天没看见许昕的身影。
程砾去给苏安然拿了双新筷子的同时又打了一份饭回来，听见她问，就说:“她做数学慢，估计快来了吧，不都打铃了吗。”
说着他坐到苏安然旁边，把新筷子递给她，轻声道:“安然姐你饭还是热的么？要不要吃我这份，我没动。”
苏安然接过筷子，淡淡说:“不用。”
不一会，许昕随着人流走了过来。
她一屁股坐在程砾旁边，大大咧咧的抱怨:“绝了，数学最后一大题的第三小问，我草稿都打满了也没算出个所以然，我都服了，你们算出不来了吗？”
话落，他们这桌安静极了，都没有要接话的意思。沈易和苏安然默默吃着饭，程砾有些心不在焉，一会瞟一眼旁边的苏安然。
许昕动作一顿，抬眼看着他们，直觉今天气氛有些不对。
“我得的答案是1。”适时，顾初开口接话。
“啊？1，算错了吧？我算出来是2啊。”程砾猛地抬头。
顾初皱眉，仔细想了想，说:“的确是1啊，我都算了好几遍，都得出的1。”
“不会吧？肯定你错了。”程砾不服气争辩。
“我算出来也是1。”沈易插了一句。
这下程砾石化了，又不服气地一把捞过顾初放在一旁的卷子，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气氛稍微活络了些，许昕咂舌，有点不是滋味，羡慕地说:“你们好歹算出来了，我连个思路都没有。”
程砾看了几遍，准备等回去再认真算算，接着随意浏览了顾初的其他题，她每道题都写了个答案在上面，很多和他答案一样。
“不错啊，顾初，你数学好多答案和我一样。”他把卷子还到她手边，自信地说。
“那你也不错啊，和我好多都对得上。”顾初自顾自点头，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
程砾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半晌又笑了:“不是，你和我，我和你，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程砾啊。”顾初有些不懂了，眼里透出“你有病”？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
“他数学一般可以上145，他觉得你比不过他。”许昕解释。
顾初长长“哦”了一声，又说:“我数学不出意外一直是满分。”
……
几人动作一致停下，沉默地盯着她。
顾初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和人身都受到了攻击，她想起了鲁迅先生说的话:“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不过短短一瞬，程砾一扫之前的阴郁，笑了起来，恢复之前的不正经，像顺着小朋友一样，夸张又敷衍:“哇瑟，真厉害。”
顾初:“……”闭嘴吧，少年。
“安然姐，后天我们几点去啊？要一起去还是先一起吃个饭再去？”程砾没再纠结刚刚的话题，转头问苏安然。
顾初郁闷地戳了戳饭。
“我相信你，同桌。”旁边人稍微俯身靠近了她的头，轻声道。
少年低沉的嗓音划过耳朵，顾初耳朵尖迅速红了，幸好有短发遮挡。
“谢谢同桌啊。”她小声回了一句。
沈易轻笑，坐直了身子，继续吃饭。
“顾初，你后天有空没啊？安然姐他们这周放月假，我们约好去寺庙烧香，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许昕问。
“啊？”
“安然姐不是快高考了么，我们准备去烧香祈福。”程砾得了苏安然的回答，又转头笑眯眯跟她说。
顾初思忖起来，这周她没有什么事情，待在家里也无聊，但是出去的话，和他们待在一起好像也……
“去吧。”沈易又轻声开口，那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她一动不动，唇角微勾，有点，摄人心魄。
“去！”随后顾初斩钉截铁地说。
食色性也。
“成，后天我敲你家门，你家501还是502？”程砾神经大条地问。
顾初默了会，说:“你还是别上来敲我家门了，我敲你家吧。”
“也行！”
晚饭在一段波折中吃完。
考试期间的晚自习比平时还要热闹一点，大家都兴冲冲拿着卷子到处对答案。他们这一圈没有对上一堂考试抱有留恋的想法，不对答案也不讨论答案，各自默默地复习明天要考的。
“沈易，你最后一道大题怎么做的啊？”他们不对，不代表其他人不找，特别是沈易，公认的学神。
朱涛扬了扬卷子问，沈易抬头，耸耸肩直白地说:“忘了。”
朱涛有些失落，又把目光转到程砾身上:“石乐，你怎么做的？”问不到第一，问第二。
可他忘了，第二是个什么主儿。吊儿郎当又狂又爱逗人，嘴里没半句认真的话。
“求求哥，哥就给你说。”程砾扬起得意的笑，吊儿郎当地说。
朱涛皮笑肉不笑，咬着牙幽幽看了他眼，赏了一个“滚”字再没转身。
“无趣。”程砾咕哝。
许昕斜瞟他一眼，语气很咸道:“你少去逗人家不行么？”
程砾满不在意切了一声，看都没看她，说:“我乐意，怎么，要不逗逗你？”
“滚你妈的！”
“好啊，竟然对我妈出言不逊，我回去就告诉老太太！”
“程—石—乐！”
顾初眯着眼看着前面的打打闹闹，哭笑不得。
沈易一手支着脑袋，垂眸看着英语发下来的精选作文，神游中想到了他小姑。他小姑最近估计有什么新案子了，已经连续三天晚上没看见她出现在家里。
顾初偏头的时候就看到一幅不常见的场景。
还有两天就进入四月了，天气渐渐回温，男生今天穿了深色的棒球服，里面依旧是一拉到顶的秋季外套。他的背微躬，修长白皙的手插进了墨发里，垂眸冥思间，眼皮遮住了半边瞳孔，睫毛如鸦羽，落下时在鼻翼侧面投下淡淡黑影。侧脸轮廓流畅，白炽灯打下，衬得他皮肤白得不像话。
清冷又高贵。
“同桌，在想什么呢？”顾初挥了挥手，歪着头看他。
程砾撩起眼皮，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半晌，眼里有了笑意：“同桌，你怎么跟个仓鼠一样？”
顾初：“……”什么时候，她跟仓鼠是一类的了？怎么就又联想到仓鼠了？是说她胖么？可是她体重明明才八十几斤啊，哪胖了？
不是她胖，是沈易眼睛有问题！
沈易见她默默没了声，幽幽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玩，笑声在胸腔中沉闷发出。他屈起食指，抬起右手，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逗：“是在说你可爱。”
“咳咳咳！”
顾初一下子被口水呛到，猛地咳嗽了起来，完了完了，她耳朵不干净了！
“顾初，你怎么了？”许昕和程砾转过来，懵逼又困惑。
顾初急忙摆摆手，咳得脸红脖子粗，好一会缓过来，她开口，声音嘶哑：“没事，就是，不小心，呛到了。”气还有点不稳，她断断续续说完。
程砾却看向沈易问：“阿易你笑什么？”
三人目光狐疑地聚在了他身上。
沈易脸上大喇喇摆着捉弄完人的愉悦笑容。
“你怎么笑得，这么恶心？”程砾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好了，轮到顾初和许昕笑了。
程砾这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心里打着突突，要完了。刚想张口解释，一本黄橙色的语文书就朝他自认为英俊帅气完美无缺的脸部飞来。
他家阿易还咬牙切齿说了个字：“滚！”
完了，今天都在让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