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都愣了一下，可能被她身上散发的气场给激发了，程砾对她比了个拇指，转身也奋笔疾书起来，许昕也讷讷转了身。
顾初笑笑，没说话。
沈易把写了一个字的便利贴随手贴在了书桌右角，又左手撑着太阳穴的位置，漫不经心再看了一眼她的梦想，不，计划。
“想离开常西？”他问，语气有些慵懒，却很正经。
顾初转着中性笔，眼睛从卷子上移到旁边桌上，随意放着的手。那只手真好看，手指细长，手背还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像是上好的瓷器。
“同桌？”沈易皱眉，见她看着自己的右手出神，食指敲了敲桌面。
顾初回神，把眼睛移到那张俊脸上，回答：“嗯，想去外面开开眼界。”
沈易听完觉得有点好笑，右手食指动了动，指腹轻轻敲着桌面，打着节拍，他问：“那为什么想当律师？”
顾初顿了顿，注视着他的眼睛，郑重道：“我想把那些被人渣拖进黑暗的人拉出来，走进光明。以正义之名，正直公平。”说完，她又笑了笑，眉眼弯弯。
沈易也笑了一声，看不出情绪。他回视着她，眸光深邃，语调没什么起伏：“你不怕接触黑暗多了，自己深陷其中吗？很多人都是这样，刚开始，热忱正直，后面随波逐流。”
说完，他像是自嘲般扯了扯嘴角，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眼底没有温度。
这个人就是这样，疏离感太强了，特别是看着你不笑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冷淡的压迫感，让人不那么舒服，像是在审问。
顾初似乎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低下了头，一秒，两秒……沈易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顾初抬头，对他轻轻说：“嗯，是会这样，人世间本来就是处处充满诱惑和灰暗。大家害怕成为异类，或者有了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从而选择同流，疯起来甚至比把他们带入地狱的鬼还可怕。但是。”
她顿了顿，唇角一弯，温柔且坚定的说:“我们得相信苍穹之上那颗火热的太阳。世界上没有奥特曼，却处处都有怪兽，我们得心向太阳，自己变成奥特曼。反正嘛，要不枉来人间一趟。”
沈易心脏这一刻骤停，随之而来的是猛烈跳动。
他看过黑幕之上的星星，看过透过稀疏的云折射下来的光束，看过朗朗晴空的天光。
却在这一刻觉得，白炽灯下，面前这双眼睛格外明亮。
仿佛整个空间只剩他和她。
最后下了晚自习，沈易都还在回味。
刚开始，林博说有新同学来，班上只有他一个独坐，让新同学和他坐。本来是很不愿意的，但是林博说，是个比较安分的姑娘，成绩也不错。
没想到，这个安分的姑娘，很让人惊喜。
他忽然感受到了有同桌的快乐。
“阿易，你吃不吃烤红薯？”程砾用手肘撞了撞他，眼睛盯着学校路边的小吃摊，有个老大爷推着小三轮，车上有一个大炉，昏黄的灯下氤氲着热气，四处都飘着香味。
沈易摸了摸下巴，觑了他一眼，哼笑：“不怕致癌？”
程砾闻言，呵呵冷笑了两声说：“你以后找不到女朋友别怪兄弟没提醒你，你女朋友要是听见这句，保管下一秒就把你甩你了。”
“比起我，还是多担心自己吧。”沈易嗤了声。
程砾瘪嘴，心情有些低落:“你说安然姐以后想考哪里啊？我上次问她，她说南方。为什么想去南方啊？难道那里人杰地灵？”
沈易瞥了他一眼:“那里没有你。”
程砾:“……”
“诶，你说，顾初那小同志计划考b大，口气还真不小。”程砾捧着烤红薯，边吃边说，红薯有点烫，舌头还有点伸不直，张嘴往外边散热气。
沈易双手插兜，盯着前面，眯着眼，没说话。
“其实，小同志好像真的读书挺认真的哈，总感觉她身上有股劲，就那种拼命往前冲的劲儿。”过了半晌，程砾边回忆边说，从某个神情上，别说，顾同学和安然姐还有点貌似。
“没准下个月的月考就超过你了。”
此时读书认真的小同志正慢悠悠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个人。
程砾比沈易矮小半个头，俩人身材修长，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斜长。马上要进入三月了，气温还是低，呵出的气起了白雾，这么冷的天，常西竟然停雪了，明明也是北方啊。她忍不住搓了搓手，叹息，自己的运气一直不好，好话是空话，坏话倒是能成真。她都快去给自己的乌鸦嘴申请专利了。
走到路口要过马路时，她望着红绿灯出了神。
她忽然想起了沈易那若有所思的表情，漫不经心的动作和淡然的语气。沈易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大部分时间都是温和的，但总感觉很难接近。但也是，你会和几天认识的人接触很深吗？并不会，别说沈易了，曾志远还曾经说过她这个人很难相处。
“绿灯了。”低沉的嗓音在身边响起，木质冷香萦绕在鼻间。
顾初略僵硬地仰头看旁边的人。
路灯下，男生在路灯下安安静静站着，目视前方，昏黄的灯为他披了件柔和的光衣。他的睫毛长，不卷，下颌棱角分明，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气息。
“你怎么没回家？”她问。
“你怎么跟了我们一路？”沈易反问，垂眸看着她。
“同路不算跟。”她直视，坦坦荡荡。
沈易哼笑了一声。
她把目光收回，视线放在对面空荡荡的路上，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好像在保安室里喝茶，轻轻喊:“沈易。”
沈易没说话，静静等着下文。
“你的梦想是什么啊？我看到你的便利贴写的是‘无’，就算没有，也可以摘抄点其他名言警句啊。”她今天看着他桌角那个大大的“无”字，透过字迹，可以感受到写字人的敷衍且懒怠。
“没梦想。我不信名言，我信我自己。”沈易低着头，从上往下看，因为被他遮住了一部分光。首先能看到的是她的鼻子，还挺挺，她的五官算是清秀，有江南女生的那种小巧长相。一双眼睛倒是惊艳，桃花眼，瞳孔淡棕色，笑时眼尾上翘，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噢。”顾初低头用脚尖碾着路边的小石子，“你爸爸也是律师啊，应该挺厉害吧。”
沈易声音冷淡了很多:“还行。又绿灯了，不过去？”
顾初抬眼望着绿灯，上面的小人呈跑动作。
“没事，站一会。回去我要看书，这会放松一下。”
“用微信吗？”沈易摸出手机，解锁打开。
“没有微信，只有qq。”她说。
沈易手一顿，笑了声，扬起手机:“qq加个好友？”
回了卧室，顾初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查看qq消息，果然好友那里多了个红色的小点。
他的昵称还挺简单，就一串字母“shen”，头像还是qq最开始自动的那种蓝色水面。一看就知道不常用qq。
点了同意，她又拿了贴身衣物去了洗手间，简简单单洗了个澡，再把衣服洗了晾在自己卧室的防护栏上，仰面躺在了床上。
放空了一会，她又一骨碌爬起来，打开台灯开始看书，做卷子，做习题。
刚坐了一会，门被小小的敲响。
顾初愣了一下，放下笔，开门。
是孟馨。
“姐姐，你还没睡啊？”孟馨往她卧室里张望了一下。
顾初看着她，点点头:“做作业。”
“噢。”她低着头，动作有些忸怩，搅着手指。
“有事？”顾初皱眉问道，她和这个妹妹，说不上关系差，但也不说不上亲昵。以前她倒是有意讨好妹妹，获得父母的关爱，孟庆丰那时不喜欢她和这个妹妹走太近。现在大了，也觉得无所谓了，是亲妹妹，也没规定必须要很好。
“也没什么。”孟馨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姐，你成绩是不是很好啊？我们学校有开学考，定在这周最后两天，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快速提高成绩的方法啊？”
顾初闻言轻笑，慢慢说:“有。”
“真的？”小丫头眼睛一下子亮了，期待她开口说出方法。
顾初点点头，吐出一个字:“抄。”
孟馨面部表情僵硬，还没反应过来。她姐又说:“明天吧，今晚上很晚了，明晚上你不擅长的科目拿过来，我给你补。能补一点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