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最红火的酒馆内。
“方大少爷，真的不行？”
“你不是和棠情……挺熟悉的吗？”应文星再次给方卓举杯，说话之间，满是讨好。
“兄弟有难，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嘛……”
应文星最近也是倒霉，接连投资的两处厂子全部亏空。
一周前，最后的一点遣散费也被自己输了个精光。
租着的公寓门口，眼下围了一圈追债的。
实在是缺钱，应文星就想着趁自家老头七十大寿，送点合心意的寿礼，哄着老爷子帮忙解决自己的烂摊子。
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在了棠情身上。
圈子里，现在可都知道，方家的这位少奶奶，尤其擅长书法，那一手赵孟頫的行楷笔法更是出神入化，就是那群素来高傲的英国佬都喜欢的紧。
实打实的大师风范！
“你夫人这么能干，就不能顺带写个？”
“实在不行，你把棠情……约出来？”
“我来和她说。”
自己老爷子最喜欢书法国画，棠情的笔法，刚好是时下最受吹捧的。
写上一幅万寿图，老爷子肯定喜欢！
无奈的是……嘴皮子磨了半天，方卓还是不为所动。
大少爷眉目冷峻，开口道：“上周我劝过你。”
“先把工人的遣散费发了，是你偏要赌。”
应文星表情带苦，“我这不是想着，万一赢了呢……”
“一旦赢了，不光是遣散费，就是两处厂子的亏空……这不也填上了嘛……”
捏着鼻子，应文星自知理亏，主意还是在打在了棠情身上。
“还得是你们方家眼光好，挑了个好儿媳。”
“棠情有这么一手，你居然提都不提……”
应文星的感慨中，方大少爷不自在的饮了一口红酒。
不是不提。
就连自己也是刚刚知晓……
那些从来看不上的陈词滥调，原来还有这般水准。
蓦然的，棠情的那张脸在脑海内一闪而过，是那天看见棠情写字的模样……身形沉静，悬着手腕上的那一抹翠绿，盈润透亮。
方卓这才是恍然，不过是一打眼的场景，自己居然记得这般清楚……
“对了，上次你说过……执意要娶瞿小姐？”
话题围绕着棠情，不可避免又给提到了方大少爷的情史，应文星难免八卦起来，“那棠情，真的打算和离啊？”
以前和离就觉得可惜。
毕竟是这么个美人儿……
现在更是可惜了，美人还不一般，至少还占着德才兼备的美名。
应文星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小声嘀咕，“要不……”
“你再想想呗，瞿婉然脾气确实不好，你就不能商量商量？”
“既然她喜欢你……”
话还没说完，被方卓不客气的打断道，“不可能。”
“要给，我就要给婉然最好的。”
“我爱婉然，棠情再好，也同我没有关系。”
宣誓一般的话，方卓说得斩钉截铁，“我和棠情，和离是迟早的事。”
匆匆而来的宴宁丞，刚好听见了这句话，墨色身影的脚步显然的顿了顿，停在了一步之外的位置……
还是应文星眼神好使，第一时间看见了宴宁丞，急忙招呼着落座，“宁丞，你到了！”
“就差你一个了！”
应文星做局，方卓归国以来，这是三个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小聚。
站起身，应文星给晚到的宴宁丞斟了一杯酒，开口道：“最近事务所是不是挺忙？”
“怎么说也是国内第一家，新鲜的很。”
宴宁丞神色清淡，说道：“还好。”
“估计是不忙，宁丞还接了我妈的差。”方卓打趣道，“就我家那么个小花园，宁丞出了五张图！”
“你都不知道，就那五张设计稿，我妈看了多少遍。”
这倒是没想到。
应文星还在嘀咕，“我怎么听说，你那事务所忙得很，单子多得接不过来？”
不光是国人，还有租界里的那些洋人，最近可都在约宴宁丞安排档期。
宴宁丞还有时间接一个小花园？
打量的眼神中，宴宁丞并未解释，抿了一口酒水。
应文星选择的这家酒馆，时兴的洋人特色，专门设置了舞台，聘请的钢琴家正在表演。
耳朵里，属于钢琴的乐声越飘越远，宴宁丞脑海内反复出现的只有刚才的一句话：
方卓说……
他会和棠情离婚。
手指有节奏的叩击在桌面上，一下两下……
不知不觉中，宴宁丞敲击的节奏稍稍加快了一分。
终于！
宴宁丞还是将眼神转向了方卓！
“刚刚你说……”
“你和棠情和离是迟早的事？”
被好友的问题惊了一下，方卓特意多看了一眼对方，“咦？”
“你居然会关心这种事。”
“上次也是……”
相识十几年，宴宁丞这人永远都是四平八稳，谨言慎行。
难得的，这是他第二次主动说起自己和棠情的事。
想了想，方卓还是笃定开口，“肯定会和离。”
“这件事我也和棠情说过了……”
“她……也没有反对。”
平静的说着，方大少爷压根不知道，自己这几句话，在宴宁丞心中掀出了怎样的惊天巨浪！
努力平息着呼吸，宴宁丞知晓……
那份喜欢，还不是时候。
只是，仅有的一点可能，却又卑劣的欢喜着……
深深的看了一眼方卓，宴宁丞缓缓说道：“你想清楚便好。”
方卓：“早就想清楚了。”
“既无感情，也没必要。”
边上的应文星听到此处，啧啧感慨，“真离啊……”
“那多可惜啊！”
“哎——这要是我夫人，做生意赔了钱，我还能将夫人的字画拿出去卖掉……”
“棠情就是我的后路。”
玩笑一般的话，落在宴宁丞耳朵里，从来都是事不关己的冷漠性格，竟是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宴宁丞特意提醒应文星，“慎言。”
“她永远不会成为你的后路。”
没想到老古板还真的在意上了，应文星讪讪解释道：“我不就是随口一说嘛……”
“这么认真干嘛？”
宴宁丞语气依旧沉静：“钱的事，我借给你。”
“没必要骚扰棠情。”
哎？
宴宁丞居然主动借钱给我！
突然的惊喜砸了下来，应文星压根就没注意到，适才……
只是提到棠情的名字。
宴宁丞眼中分明闪过不太寻常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