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委以重任是什么感觉？以前的姜铃可能会说“不知道”，但现在她大概是明白了。
实验被安排在几周后，需要她提前准备的事情比较少，因此还能抽出时间回家一趟。整理好私人物品，顺带和几个老朋友、新朋友、小朋友做个告别——并不是生死诀别，她有信心保护好自己。
然后，她与林怡一起来到了母舰的前段，搭乘轨道车并抵达冰盾之上。由于吃过一次大亏，两人这回走的是绿色通道，不仅如此，她们还搬出各自压箱底的高级身份来“仗势欺人”，直接包圆了场子，以免再受不速之客打扰。
现在她们就躺在透明的观景穹顶之下，全身都被漆黑的夜色笼罩着，两双不同结构的瞳孔倒映着各式各样的星星。
这些星星在不同的人眼里有着不同的含义，占星学是其一，天文学亦是其一。古往今来，无数像她们一样的观星者不断涌现，用自己的认知赋予它们意义，将自己的故事转化成星星的故事。观星是需要想象力的，智者不一定都能在星光下找到乐趣，因为这种乐趣源于人类对自我的探求。
姜铃对星群的研究比较浅薄，毕竟她实际只在地球上的宇航员速成班的培训中短暂接触过，而且后来的工作都局限于脚下，很少有放空心灵的机会，但这不妨碍她找到视网膜上几个颇有名气的星群。
在她前方的是天秤座星群，其附近有一颗特别亮眼的红矮星，因为那是母舰所对准的方向。算算时间，也许再过7000多年，无尽银河号就能抵达它的第一站了。
如果未来生活在一颗被母星潮汐锁定的超级类地行星上，是一种什么感觉？姜铃已经不敢去想象了。
以这颗距离自己最近的恒星为中心，目光向外偏移，室女座和天蝎座也进入了她的眼帘。
回想当年，十二艘行星级移民母舰出发时各自挑选了一个黄道星座作为目标，唯独只有室女座没有被选上。现在看着即使行进了一万多年也未出现明显变化的它，姜铃总算明白它为何不被人需要了——它太大又太近了，银河系也只是它内部微不足道的一点。
另一边天蝎座的几颗星星非常亮，在没有光污染的观景穹顶下肉眼可见，朝向它飞行的另一艘母舰经常与无尽银河交流信息。只是这样的对话极其缓慢，每一轮问答都要持续几代人的时间。人们知道那艘母舰的目的地非常遥远，所以他们对两者开展的每一次对话都尽心尽力。
姜铃闭上眼睛，星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右手掌心传来的温暖。她转头看向林怡，发现她正好也在盯着自己。
“什么事？”她轻声说。五指相扣的右手被抓得更紧了。
林怡朱唇微启：“无论发生什么，这次不许你再离开了！”她顿了顿，“我也不会！”
“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没有。”她摇摇头，邪魅一笑，“我的权限没你高，你的行为也不好预测，但这么久的同居生活，让我非常了解你的内心。你就是一个闷骚的烂好人！你是不是啥事都觉得和自己有关，要不要帮忙只取决于你有没有能力——你认知中的自己的能力？”林怡突兀地转身，把姜铃压在下面，四目相对，硬邦邦的胸部装甲将后者那两坨脂肪挤压变形，“每次都是不声不响地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好事，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然后后面跟着一群笑嘻嘻的给你擦屁股的。你当你谁啊？以为谁都想吃你尾气啊！啊？”
她说着便疯狂攻击姜铃的腰部致命弱点，后者一瞬间被袭击破防，哈哈大笑起来。
“别，别挠了啦！啊哈，哈哈哈。。。。。。我同意还不行嘛？”
姜铃收着力气挣扎，紊乱的力量很快让两人一同脱离了只存在微重力的地面，然后在穹顶下的空间里乱飘。
随着两人身体的上升，白色的大地出现了，远方的地平线略有弧度，其上或远或近地漂浮着一些反射着光的微小冰晶云，就像是拍在案板上的刚刚发好的面团。
无尽银河的冰盾上总是攀附着一些吸附式自动机器，它们会用加热坚冰的方式修补被陨石撞出来的坑洞，顺带还能提取少量的物质资源。它们加热的方式很暴力，因此常常有水冰在高温下升华，然后又在真空中慢慢散失温度，最终成为云朵的源头。
林怡放开姜铃，然后又一把将她搂进自己怀里，额头撞在额头上。“我给上级发了调任申请。”她说，“我的退休生活又要延期了，但为了你，值得。”
“我知道，你的简历我昨天就看到了。官复原职之后，我能看到的东西还真不少。”姜铃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但组织分配给你的躯体肯定不是现在这具了，要知道我得带不少科学仪器，能用在你身上的质量可不多。”
“具体能有多少？”
“呃，实际上我在看到你简历的时候就跑去争取了，但你也知道，对策局的那帮子科学顾问都是务实又癫狂的，再加上事情本身够重要，利国利民，用权限赶人不怎么地道——你看。。。。。。”姜铃目光躲闪着，说到最后才幽幽吐出重点，“不到两公斤。”
“一颗脑袋也有两公斤啊？你就给我留这么点儿？我在你心里就值这么点份量吗？”林怡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
“别，别别别别呀！”姜铃语无伦次，挣扎着想要起身，“这这这这不还没定下来嘛，我还能谈，对，还能再和他们对线的，最多多跑几趟，或者——呜！呜呜？”
林怡堵住了她的嘴。
“没事的，林可前辈给我推荐了第十六代躯体，是最新型号的试验型，能完全自定制外形。”她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比十四代的算力强一百万倍，耗能提高一点五倍，体积缩小95%，只有十一千克重。当然，它也是你实验载荷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