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校草李文烁和于恬分手了。”
“对啊，而且，他们分手之后，于恬就再没来上过学了。”
“小点声，别让‘狗’听见了。”
“明明刚转来的江佑才是校草好不好。”
高中的课间，本就不长的时间，被拖堂和提前上课给缩短到了不足十分钟。
而这，已经足够女孩们用聊天八卦来调节情绪了。
人是群居动物，国是群，家是群，孤立了某人的小团体也是群，正如那抛弃了落单飞鸟的鸟群。
小团体围坐一团，七嘴八舌地延续着校草和恋爱的话题，只有一个女孩至今没有插嘴。
一声鸣笛，无法掺和进少女的话题，却惊起了窗外的一片飞鸟。
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女孩，托着腮帮，满脸都是忧郁。她没有望向那自由的鸟，却是始终注视着那只飞慢了的雀，仿佛那心思，都跟着一起慢了下来。
鸟群飞过高墙，重新落地。而那慢了一翅的瘦雀，却再也寻不到鸟群了。
“萌青，萌青，你觉得呢？他们两个谁更帅一些？”
突然被叫到名字，少女的神情还有些恍惚。她迟钝地抓了抓整齐的刘海，还有那短马尾下的助听器。
“我？我吗？”
“当然了，你这么漂亮，肯定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了。”
“我…我没注意过。”
萌青支支吾吾地回答着，她确实没有关注过这些男男女女的问题，和她有关的，似乎只有学习和文学。
“就跟你说了，问她也没用，你还是不听。”
一个化着淡妆的高个女孩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似乎对萌青颇有微词。
“走啊，去趟小卖部。”
她一起身，除了萌青和主动问她话的女生以外，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你不去？”
她叉着腰，半命令地质问着女生。
“呃…”女孩回头看了一眼萌青，在她那略带恳求的目光下，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我也去。”
她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萌青叹了口气，从桌洞最底下，掏出了一本整洁，但老旧的手账本。
那是她写了好多年的散文集。
“李文烁？江佑？”
萌青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按着笔帽，明明好不容易翻出了本子，却在看着那写满秀丽字体的纸张时失去了写作的欲望。
刚才那女生的问题，让萌青的思绪注意在了两个男生身上。
一个是蝉联三届校草称号，隔壁班的李文烁，一个是昨天才转来自己班，给李文烁带来巨大压力的转校生江佑。
虽然萌青的理性在告诫自己，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作为青春期少女的感性却在诱导着她，回头偷看一下那个转校生。
偷看一眼，也不会怎么着吧？
嗯，说看就看。
萌青顶着那还没偷看就已经发红的脸，快速回头。
她看到，江佑正坐在空无一物的课桌后，漫不经心地写着什么东西，和旁边凑乎他的女生聊天倒是聊得很认真。
课桌这么空，没有一点学生样，明明都高三了。哼，这些所谓的帅哥，都是一个德性。
萌青回头看了眼自己那堆砌到几乎挡住视野的书堆，略显生气地嘀咕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是对他的惋惜吗？
她再回头看过去的时候，江佑居然也抬起了头，面带微笑地与萌青对视了几秒。
几秒的沉默后，她连忙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桌洞里。
好丢人好丢人，好害羞好害羞！
她抿紧嘴唇，脸上着火了一样发热。
我就不该偷看这一眼，明明已经在和好几个女生聊天了，干嘛非得看我一眼啊？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的人微笑啊？
萌青按住胸口，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虽热，虽热这样说，但是，他真的好帅，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觉得好帅。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就在萌青内心不断搏斗的时候。
“你好啊，你是叫刘萌青吗？”
“嗯？”
刘萌青转过趴在桌上的脑袋，却看见了江佑像没事人一样自然地坐到了自己身边。
“啊！”
她一个失声的尖叫，让全班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好在班里的人基本上都出去了，不然刘萌青就真的要从楼上跳下去了。
“嗯，我是…”
她端正地坐着，双手攥拳，乖巧地放在膝盖上，眼睛只敢盯在课桌上。如果可以，她现在就应该像搞笑动漫里那样突然变成简笔画。
“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嗯。”
“你不用这样像犯错了一样。”
江佑安慰着刘萌青，她也从眼角瞥了对方几眼。
江佑有一头顺滑的黑长碎发，像帘子一样遮在他又浓又利落的柳叶眉上，映衬着他那深黑如玉的双眸上。而那双瞳剪水的眼，也乘在微红眼眶与卧蚕织成的绸垫上。坚挺的鼻梁挂着小巧的鼻尖，与他红润薄细的嘴唇遥相呼应，完美地排列在他细尖的下颚上。
刘萌青没见过李文烁，但是她能保证，无论他长成什么样，都无法比及眼前这个男人。
“好。”
“我想问一下，你们学校有没有……”
“喂，你是谁啊？坐在这里？”
一个尖细又充满嘲讽味的声音打断了江佑的对话。
那是舍下刘萌青出去的女生小团体。
“啊？你是江佑？”
看清男人的身份后，这些女生居然瞬间转怒为喜。
纷纷起开了哄。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啊？”
“怎么还趁着我们不在的时候才幽会呢？”
江佑本没打算理会这些人，就在他打算继续追问的时候，门口通风报信的学生，喊了两句老师来了。
江佑只能说了几句不好意思后，遍转身离开了。
在女生们羡慕的目光里，只有一人的眼神，超越了羡慕，触及了嫉妒与恼火。
这是最后一个课间空，在这之后，便是晚自习。
在这所学校里，晚自习是走读生自愿选择去留的，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几乎都会选择留下来，刘萌青也不例外。只不过，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却发现，那个本来就空荡荡的位置，现在更是连位主都不在了。
“你还在看啊？你俩真有情况？”
看到刘萌青略带遗憾的表情，同桌忍不住打趣道。
“没，没有…我在看别的。”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的？”
同桌随随便便就戳穿了刘萌青的掩饰，她也趁着宽松的晚饭时间跟刘萌青八卦了起来。
“这江佑啊，他不是不上晚自习吗？有一天，咱班那个小喇叭跟踪了他，你猜怎么回事？她看见，江佑和好几个校外人员在一起。”
同桌神秘兮兮地凑到了刘萌青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几个人，一看就是成年人，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小喇叭眼神好，看见里面有一个身高到好一米九几，染黄毛穿皮草的；一个艺术生一样长头发，拿着武器的；一个个子不高但是烫头的；还有一个戴眼镜的，看起来是这些人欺负的小跟班。”
看刘萌青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同桌又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这江佑肯定也不是好人，你看他上课也不听，下课也不学的，每天不是打听着就是打听那，能是什么好人。再说了，你学习这么好，要是被他带坏了，怎么办。”
听着同桌絮絮叨叨的劝诫，刘萌青内心充满了矛盾。
“好了，我知道了。”
她打住了对话，转头认真学习了起来，好像学习就能让她忘记这暂时的烦恼。
刘萌青就这样闷头学习，一直学到了放学铃声响起。
她孤单的站在那里，背上冰冷的书包，一个人走出了教学楼，在昏黄的灯光、冷清的人流、萧瑟的落叶下，一个人朝着校门口走着。
不远处的女生走出校门后，立马脱下印着反光条的校服，随后扑进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男生怀里，路灯下，两个人，牵着手，欢声笑语地从刘萌青面前走过。
伴随着一阵微凉的秋风，这让她莫名感到了一丝难过。
那是回家的必经之路，一条人很少的小路，路灯时好时坏，路人时有时无。
每次经过这里，她都得强忍着恐惧。
新闻里播报的流窜罪犯、同学口中口口相传的都市传说、阴暗小巷传来的流浪汉的哀叹声、昏暗路灯下醉汉的叫骂声……每一个白天时被忘却的恐怖回忆，都会在这个路口重新涌上心头。
她试探性地迈出了第一步，紧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直到她用最快的速度去慢跑。
突然，她的身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刘萌青。”
当那个声音传到耳中时，刘萌青也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不是想象中来接自己的亲人，也不是内心还在纠结该怎么对待他的江佑。
而是，今天带头孤立她的高个淡妆女孩，马介慧。
“嗯？你，你怎么在这。”
刘萌青停下脚步，与对方保持了两人宽的距离。
“你过来一下…江佑找你。”
“江？佑？”
听到江佑的名字，刘萌青居然不假思索地跟了过去。
她既害怕，又期待。就像那独在异乡，却期盼着推开出租屋们后，能看到父母、爱人与朋友，手捧着鲜花蛋糕，庆祝自己那早已数年未过的生日般忐忑。
然而，那幽暗的小巷里，根本没有什么江佑。
而是十几个不曾认识的陌生男女。
“哥，我把她带过来了。”
马介慧叉起胳膊，面带鄙夷地走到了带头的男人身边。
刘萌青想逃，但那后退着的身子，却碰到了别人的身子。
她被包围了，像是被豺狼饿犬包围的、待宰羔羊。
“你就是刘萌青？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我妹想和你说两句，你好好听着。”
带头的男人，身材高大，在这树叶已经开始飘落的秋天里，他依然穿着牛仔背心，只为了漏出那还算结实的麦黄色肌肉和大块纹身。
刘萌青无法说话，只能在恐惧的作用下，拼命地阻止着瞳孔的颤抖。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让刘萌青那本就混乱的大脑重返镇定。
马介慧甩着手腕，仿佛刚才被她扇到的，是什么肮脏污秽。
“以后离江佑远点，再让我看见你俩说话，就不是扇你一巴掌这么简单了，听明白了就快滚。”
在马介慧的驱赶下，刘萌青懵懂地走了出去。她有些庆幸，只是被恐吓了而已，只是，被恐吓了而已。
“反正我已经让其他女生都孤立她了，要是她再不老实，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呵，你也有喜欢的人了？”
背心大哥咧嘴嘲笑着马介慧，而马介慧只是揣着胳膊满脸通红地骂着她哥。
“x，你管我。”
“那小子怎么样？能让我妹看上？”
“行了啊你，不要说了。”
说完，她掏出细眼来，狠抽了一口。
“x的，在学校抽不到，憋死我了可。”
马介慧的声音越来越远，刘萌青的头也越来越低。
路灯那本就发昏的光，在她眼里成了光晕，火辣辣的脸上，滚过了一串更加炙热的泪珠。
看着刘萌青已经走远，大哥突然凑到了马介慧身边，一副奉承的样子。
“老妹啊，这小妞是你同学？”
“昂，怎么了？”
“明天再把她叫过来吧，哥想认识认识她。”
“马弛宪啊马弛宪，想认识行，你也得帮我的忙。”
……
“我回来了。”
刘萌青推开大门，走进了干净又明亮的小院。
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二层小楼，那栋贴着洁白瓷砖的小楼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灭着灯，而是灯火通明着。
倒是，没人回应这点，是一如既往的。
她脱下沉重的书包，有气无力地提在手里，慢慢地推开了房门，准备像往常那样，与家人相互无视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可是。
“萌青，快过来，你哥哥回来了。”
“哥？”
循着声音，刘萌青看向了那古朴的木沙发。
除了父母外，那里还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父母围在他两侧，端茶、递水果，满脸都是那让刘萌青感到陌生的慈祥微笑。
“快，跟你哥说说话啊。”
“……刘苌青，你回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