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邦初放下电话，铁青着脸把副官叫了进来。眼睛只是随意朝邢骁霏这边瞥了一下，肥仔已经会意，起身向毛副司令告辞，离开了办公室。
听毛电话里的口气，他很怀疑刚刚飞机队出了什么严重的飞行事故，
所以，也没回招待所，而是上了Ju-52，在高高的驾驶舱里，远远留意着跑道和指挥室的动静。
等了一会儿，从西方的天空中传来了阵阵引擎的轰鸣声，一大群战机从潼关西安方向飞来，
地勤人员拿着提供指引的小旗纷纷上前迎候，指挥室方向也跑出一些人，空军副司令毛邦初赫然也在其中。
……
头顶的飞机陆续开始盘旋下降，已经能分辨出是机型是霍克三型，数量有十几架。
洛阳机场战机虽多，但只有高志航的四大队，才拥有这么多霍克三。是他们无疑了。
随着飞机一架接一架降落，从肥仔的角度，已经能清晰地看到战斗机侧面用白色油漆写着“IV-1”，这个罗马数字“IV”代表的是第4大队。
机身另一侧，邢骁霏看不到的一面，通常写的四位数字编号，前面两个数字，代表飞机属于哪一中队，后面两位数字，标识这是该中队的多少号战机。
两侧的标识一比照，空勤与地勤人员根本不用看到驾驶舱飞行员，就能很快辨别出这架飞机所属的大队中队，甚至谁常用的座机。
这就是机侧编号的用处。
虽然飞机很多，但降落组织得井井有条，已经降落的霍克三都快速滑跑向停机区，让出跑道给后来的飞机，
停稳飞机后，穿着厚厚飞行服的飞机驾驶员们，一个接一个从机舱里钻了出来。
邢骁霏很快留意到了一名小个飞行员，他一条腿稍稍有些不便，慢走时不明显，走快了才能看出来。像江涛说的一样，他个子不高，大概还不到1米65，但走路昂头挺胸，姿态非常自信，充满霸气，其他飞行员都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
他，肯定就是大名鼎鼎的抗战空中英雄高志航了！
肥仔跳下飞机，朝高志航那边小跑过去，他有些激动，甚至有点膜拜的冲动。当然，他不会幼稚到高呼偶像的名字，干索要签名那样的事，
但能和这样的大英雄握个手，说句话，就很好！不枉穿越一场。
《鹿鼎记》上有句话：做人不识陈近南，就称英雄也枉然。就是这种感觉。
然而，就在他快接近四大队的飞行员们时，余光看到，毛邦初领着指挥室出来的一些人，也迅速地朝降落区走来。
毛邦初迎着高志航，一开口就大声质问道：“高志航，你们怎么把教导总队炸了！”口气非常严厉。
我去！这么大的一口锅！
肥仔听得也是悚然一惊，赶紧站住了脚步。
教导总队，全称叫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教导总队。里面的基层军官，差不多清一色都是黄埔军校毕业生，而高层更加了不得，全是国外军校毕业的“海归”。总队长桂永清军衔少将，麾下一万多名士兵，各个装备精良，是四个已经初步换装完毕的德械师之一。
这支军队，绝对堪称常委员长最强精兵。如果说常委员长视笕桥航校为“御林军”，那教导总队就是当之无愧的“近卫军”。
总队队长桂永清，江西人，曾留学德国，勇武好战，西安事变消息一传来，他为表示他对常委座的忠诚，甚至没接到何应钦的命令，就扬言“救护领袖”，自行率领全队西进。
在桂永清带领下，“讨逆”西安作战中，教导总队也成了最锋锐的一把利剑。在包头时，连刘明仁也觉得他们很快就能打到西安城外。
他们要是真被四大队炸了，这就是典型的“自己人炸自己人。”而且，是最强空军大队炸了最强德械师，属于非常严重的飞行事故，必然是要被追究的。
……
高志航站得笔直，很平静地回答道：“我没有炸教导总队，今天是毛中队长领队，你问问毛云初。”
听他这么说，毛邦初马上就转向四大队另一个飞行员，眉眼轮廓长得和他有点相像，应该就是他弟弟毛云初了。
只听毛云初说：“是我领队没错，但我并没炸教导总队，炸的是没铺布板的目标。”
毛邦初一看是他弟弟搞出来的乱子，眉毛一下皱了起来，但这个情况也不好再追问下去，铁青着脸，转身就走。毛云初看出来不对，忙小跑着跟在后面。
高志航脸色依然平静，和旁边几个飞行员说了两句，就相携离开了。
一旁的邢骁霏也没了和偶像打招呼的心情，默默转身，朝招待所方向走去。
确实，按空军战斗队形，大队长在率领飞行编队执行任务时，既可以飞在大队最前面，也可以飞在大队的侧翼，方便监视和指挥。高志航这么做，一点没毛病。
而且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来，高志航不光技术好，人也是蛮聪明的：对这样的事故早有防备。
如果今天他不是飞在飞行编队翼侧，而是在最前面带飞，那四大队炸了教导总队，他必然难辞其咎，很有可能立刻从大队长职位上被拿下，然后还要被调查。
事故主要原因，还是桂永清的教导总队在遭遇飞机时，没按约定铺布板供空军识别，怨不得别人。
但理论上是这样，但不知怎么，这事总是让人觉得有点别扭。
不过，想想也只能是一声叹息。
内战总是让人黯然神伤，只有等西安事变结束，全华夏团结抗日，一致对外，很多事才会慢慢好起来的。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邢骁霏去食堂吃晚饭时候，感觉飞行员们说话唠嗑的都少了许多。想必自炸自的事情，已经在洛阳机场里传开了。
江涛端着盘子过来，一坐下就小声问：“老板，教导总队的事，听说了吗？”
“听说了。”邢骁霏也小声应。
江涛恨恨地道：“都怪何应钦，这家伙真不是个好东西。”
平常他一般都是嘻嘻哈哈的，未语先笑，所以很善于交际，肥仔都难得见他表露一回真实情绪。不由开口问：
“何又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