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邢骁霏几句话推得一干二净，这下副官不说话了，转脸看孙科。
孙科眼珠一转，笑道，“博涵，蒋副校长说人家私底下可递了话，说你就是关键人物，只要找到你，你愿意的话就自有办法。”
邢骁霏心想，这是督军府谁这么坑啊？打个哈哈：“孙科您真是会说笑，我和你一样，只认识笕桥的美国人，能有什么办法好想。”
“这不是我们跟你说笑，而是蒋副校长的原话。事情呢反正是和你说明白啦。剩下的，邢少校自己掂量着吧。”
副官可能觉得邢骁霏插科打诨，有些不识抬举，多少有点不耐起来，语调里就带了点威慑的意思。
肥仔枪林弹雨都过来了，哪会在乎他威慑，只当是看不见：“好久没喝到咱们杭州黄酒了，还真的挺怀念的。
咱们三个又第一次坐一块喝酒，难得难得，来，好好喝几杯。”
孙科见副官开口太强硬，搞得气氛有点尴尬，陪他喝了两杯，缓和了一下气氛，就温言打发副官走了，只剩两人，这才开口拆穿道：“老弟，你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吧。
咱们兄弟，真人面前就别说假话了，别说蒋副校长人脉遍布军政界，连我老孙这样不成材的，在晋绥军多少也有几个朋友呐。不然，怎么能够发电报能找到你。”
提到黑鹰这边，邢骁霏倒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件事迟早总是瞒不过的，打下了几架飞机，何况还见了报，又有照片航校早晚总会知道的。
于是并不隐瞒，只是说：“包头有个朋友，知道我在家休息，临时叫我去那边帮点忙，我就去了一趟，孙科，这不算违反学校规章吧。”
……
“不违反。”一边忽然有人开口接了话去。
邢骁霏一扭头，看见来人是谁，也是吃了一惊，从椅子上站起身敬礼道：“蒋副校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坐坐坐。”蒋坚忍举手虚按，落座就道：“邢少校，你在绥远的事，我都听说了。”
肥仔心头一悚，他不知道蒋坚忍通过什么渠道了解的情报，又了解多少内情，于是硬着头皮道：“不敢不敢，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职部虽不才，也记得陆游所诗：位卑未敢忘忧国。”
蒋坚忍顿了一顿，扑克脸上挤出一丝罕见的笑容，道：“好，好一个位卑未敢忘忧国，邢少校说得好，干得也不错，指挥击落数架敌机，为学校争了光！后续学校会好好表彰你的！”
孙科在一旁笑道：“是的是的，你邢少校的报国之志，蒋副校长都是明白的。”
蒋坚忍点头道：“平常我不饮酒，但为绥远大捷可以，来，我们来干一杯。”
三人连续干了两杯，气氛融洽了许多，
孙科看了眼蒋坚忍，放下手里的酒杯，笑眯眯地问：“邢老弟，今天黄校长找你过去，一准是有什么好事吧？”
“哪有哪有。”邢骁霏一口否认。
孙科又给三人倒了酒，忽道：“别瞒我啦老弟，你是不是要下中队？”
邢骁霏看了眼蒋坚忍，又看了眼孙科，心里十分惊讶，他们怎么会嗅觉这么灵便，忙摆手道：“没有，孙科长，根本没影儿的事。你可千万别乱猜。”
“哈哈得了吧，咱们空军，左右不就那点事，那么几个去处，能有多复杂。”孙科依旧笑呵呵地道。“我一直知道老弟不凡，将来必是于国家有大用之人。就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
孙科看了眼蒋坚忍，见副校长眼神中带着鼓励，于是也更加自信起来，慢悠悠地道：“可惜邢少校你并不清楚，好的中队都有人把持着呢。
你要是下到中队，我敢保证，不是调去丙级中队，要不就只能干个副职，受人家排挤，那就真何苦了啊！”
邢骁霏知道蒋坚忍一贯不喜欢多言，孙科此时说的话，等于是在帮他代言，沉吟道：“是这样吗？”
孙科马上道：“当然，譬如说实力最强的高志航四大队吧，三个中队长，一个是他东北军的自家兄弟李桂丹，一个是毛厅长的弟弟，一个是航委会委员的弟弟。一斑窥豹，其他的我不用说，你自己想想就该知道了吧。”
肥仔颓然点了点头，他知道孙科不会在这些事上骗自己，也没这个必要。
果府空军本来就是这个样，即便他下到29中队当中队长，也不可避免地会打上：毛邦初的人这种烙印吧。
孙科见有门，接着又道：“邢老弟你想想，从你来航校之后，我俩是不是一直配合默契，蒋校长对你是不是支持有加。
咱们日后在蒋校长大力提携下，一起搞好梯队建设基地，那前途不比下中队去受气好得多？”
邢骁霏沉默不语，低头重新判断着去29中队的得失。
这时，蒋坚忍忽然开口道：“孙科长，让我单独和邢少校说两句吧。”
孙科连忙答应，一笑起身：“我去抽支烟，抽支烟。”
就剩蒋坚忍和邢骁霏两人，肥仔正不知道他要干嘛，只听蒋坚忍道：
“邢少校，说来，我还要向你道个歉才是。”
邢骁霏道：“蒋副校长言重了，何来道歉之说。”
蒋坚忍摆了摆手：“我记得一年前，你曾经来学校报考，是我一时疏忽，错将你淘汰……”
邢骁霏听得悚然一惊，瞬间热血上涌，毛发一下差点儿竖起来，民国小哥的原神霍然出现在脑海里，一时身体言行仿佛全都不再受他控制。
诡异地一笑道：“蒋大校长，原来你终于认出我了吗？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
“不，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你各项成绩都相当优秀，只是体重稍大，我以貌取人方致失之子羽。事实证明，你不但能够成为一位非常优秀的飞行员，甚至是出色的空军指挥官，是我错了！”
邢骁霏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原神眼中默默流下泪水。
蒋坚忍坦承道：“所以，今天我是专门为此事而来，我愿意正式向你道歉。希望今后你我之间，能够不留芥蒂，精诚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