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花，你命真好啊。二狗这么有出息，居然认你当干妈。还给你买了这么多电器。羡慕死了。”
李四婶摸着空调，这东西老贵了，城里干部家庭都未必买得起这么多好东西。
张秀花听她语气有点酸，也都已经习惯了。她有钱就想低调，可有些事情不是低调就行的。这么多村民看着呢。白得这么多好处承受这么多人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张秀花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坦然，甚至现在也能予以还击，“你这话说得！要是真羡慕我，以后你再看到那可怜兮兮的小孩也上前帮一把，兴许你也能有这造化！”
众人就好像从未看过张秀花一般，其实张秀花家住在村头，大家对她的印象还不错，文文静静，养了六个孩子也不见她喊过累。是个过日子的好手。之前她要二狗去首都看病，大家也都夸她心善。
可现在她得到全村上下都没有的好处，大家语气自然就酸起来。他们倒是没有恶意，就纯粹是嫉妒！说几句酸话而已。真让他们干坏事，他们也是不敢的。
只不过李四婶敢当着张秀花的面讲出来，而他们只敢背地里羡慕。
偏偏张秀花怼完，还觉得不知足，笑眯眯道，“你光羡慕不行啊，你得行动起来！”
李四婶打着哈哈。
“我们可没你那魄力！”
“你男人会赚钱，有一份正式工作，我们家可没你家那么富。”有村民立刻接话。
张秀花啧啧，“听说你们家从南方打工回来，个个都发了财，你们还跟我谦虚上了？！”
“打工罢了，那也叫发财？他们连二狗零头都比不上。”
张秀花听他们吹捧二狗，也叹了口气，“我只是干妈，二狗发没发财，我还真不知道。做生意风险太大了，今天赚钱，明天就有可能亏钱。还是打工好。”
这话有人同意，有人却道，“二狗做的电器生意，不如让他带带我家男人呗？都是一个村住着，关系这么近。他还信不过嘛。”
张秀花可不敢答应，“我只是干妈，可做不了他的主。你们就别为难我了。生意不好做，要不然我自己就跟二狗干的。干嘛非要在家种地啊。可二狗不肯带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众人听到二狗连她都不肯带，也就歇了心思。
张秀花见他们不再追着二狗，于是问他们明年要不要出去打工。
“得把地分了，再出去打工。”
今年这些壮劳力为了分地提前回来。要搁往常，都是腊月二十七八回来，今年足足提前回来十天。过完年也是一样。先把地分好了，他们才肯走。这可是大家的根。无论在外面混得怎么样，只要根还在，他们就饿不死。
也有人对分地不满，“原本我还想跟我男人一块去南方打工。突然把地分下来，这可怎么办？”
“给你公婆种呗。到时候分你点粮食。”有人早就想好了办法，“我家地分下来，就让给大房种，到时候他们随便给点粮食就够我们吃的。”
有人迟疑，“也不知能分多少地。是种地划算，还是出去打工划算？”
没有人知道答案，大队干部也没往外透露。不过大家大致能猜到一点。
“我估计按人口一人能分十五亩。你们自己算算呗。种地划不划算。”
现在玉米产量是四百斤。家里五口人，分到七十五亩地，产量就是斤。这时候种地是要交农业税、三提五统和义务工。三提是指村提留，包括公积金，公益金，管理费。五统是乡统筹，包括乡村办学费，计划生育费，优抚费，民兵训练费，乡村道路修建费。（1）
农业税是15%，也就是每家要交4500斤公粮，三提五统每人大概是80元。今年粮站收玉米的价格是每百斤11块7毛。可以卖2983块5毛钱。这里面是成本，种子钱和化肥钱要扣除，就按三成来算，还剩下2088块4毛五分钱，再扣除三提五统，还剩下1688块4毛五分钱。
这钱当然不能算少，至少农民舍不得这笔钱。可能这些女人还是得留在家里。
“把地给别人种不现实。家家户户都上百亩地，谁家乐意能管得过来？”有那媳妇就想买手扶拖拉机。
有手扶拖拉机，他们能省不少事。
许春英问他们，“我男人找大队长定手扶拖拉机了，你们定了吗？”
有手扶拖拉机能省不少事。尤其现在化肥不好买，想要产量高，就得精耕细作。用手扶拖拉机把地犁一犁。
有那媳妇还没想到，立刻惊道，“2000块钱呢，这么多钱，你们说买就买啊。”
“不买不行啊。这么多亩地，全用人工刨，还不把人累死！”当即就有人提出异议。
屋里为了拖拉机的事讨论得热火朝天。
门口有人探出头，原来是二狗后妈。
看到她，众人神色都很复杂。
张秀花以为她是来找二狗的，立刻道，“二狗不在家。”
二狗后妈得知消息，立刻走了，竟是片刻都不肯停留。
许春英撇嘴，“我看她后悔了，谁叫她以前总是撺掇男人打二狗。活该她现在只能眼馋。”
“要我说还是二狗爸不对！他要是真心疼二狗，怎么可能会被女人几句话就糊弄住。”张秀花觉得大嫂的话太偏颇。
大家也都跟着附和，“那就是个糊涂蛋！”
“要不然二狗不能这么恨他！”
……
屋里的情况，二狗后妈一无所知，她按照丈夫的指示过来找二狗。昨晚他们在家等着二狗过来拿户口本，可是迟迟没等来。今天一大早，他在家转圈圈，总觉得二狗憋着坏，就让媳妇过来打听。
村口二狗后妈跑到丈夫面前，把二狗不在家的事说了。
二狗父亲有点奇了，“一大早他跑哪里去了？！”
正纳闷呢，二狗后妈指着进村的小路，“那个骑自行车的人是二狗吧？”
二狗父亲看去，可不是二狗嘛！
二狗今天穿着有才的棉衣。有才有点胖，之前的棉衣已经穿不上了，二狗很瘦，倒是刚好合身。至于张秀花请铁梨花做的新棉衣，这不是还在做嘛，没那么快就做好。先将就着穿旧衣。
二狗拿着证明信跑到派出所，直接将户口本挂失。因为马上要包产到户，各个生产队的社员最近都在往户口本上添人口，以前家里的孩子出生，他们不用到派出所。只需要告诉生产队就成，到时候自然就能发基础粮。可现在要分地，家里的孩子都得上户口。不论男女，不论年龄，只要会呼吸就得登记。
他排了许久，一直耽误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