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荆棘魔法学院，一年中最令人屏息的期末周。
图书馆穹顶高阔，悬浮的水晶灯洒下清冷光辉，映照着无数埋头苦读的身影。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羊皮纸、墨水与一种无声的紧张。
在这里，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生怕惊扰了知识的精灵，或者说，惊扰了隔壁桌可能下一秒就要掏出魔杖决斗的卷王。
凯莉·洛林就是其中之一。
她坐在靠窗的最佳位置，黑色长发如瀑般垂落肩头，衬得那张本就白皙的脸颊愈发剔透。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此刻正锐利地钉在摊开的一本厚如砖头的《高等魔文演变史论》上。
指尖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戒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泄露了她内心的烦躁。
不远处，靠墙的角落里，坐着她烦躁的根源。
乌·埃利奥特。
那头柔软的金发在灯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几缕不听话地搭在他光洁的额前。
他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那双传闻中极为罕见的浅蓝色眼眸，正安安静静地翻着一本笔记。
姿态温顺得像只误入狼群的绵羊。
就是这只“绵羊”，从入学开始，就牢牢霸占着年级第一的宝座。
将永远第二的凯莉死死压在下面。
凯莉磨了磨后槽牙。
凭什么？就凭他那副看起来风吹就倒的模样？
凭他说话从来不敢看人眼睛的怯懦劲儿？
她凯莉·洛林，出身魔法名门，天赋卓绝，刻苦努力。
凭什么每次都输给这个除了会死记硬背，看起来一无是处的家伙？
她“啪”地一声合上书本，动静不大，但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却格外清晰。
乌果然被惊动了，肩膀几不可查地一颤，抬起头，视线怯生生地飘过来。
正好对上凯莉毫不掩饰的、带着审视与挑衅的目光。
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真像初春融化雪水汇成的湖泊，清澈，带着点湿润的茫然和无措。
凯莉心头那股无名火更旺了。
就是这种眼神！
每次她用成绩或者实战向他发起挑战，他就会露出这种小动物受惊般的眼神，然后唯唯诺诺地答应。
再然后……用他那套看似毫无章法、实则精准得可怕的操作，将她赢得体无完肤。
他一定是在装！装柔弱，装无辜，好让她放松警惕！
乌被她盯得似乎快要缩进椅子里去了，脸颊泛起一层薄红，慌乱地低下头。
假装继续看笔记，但那微微发颤的指尖暴露了他的不自在。
凯莉冷哼一声，收回目光，心底暗骂：没出息。
几天后，为了准备魔咒实践课的终极考核，凯莉再次潜入图书馆深处，寻找一本据说记载了某种古代强化咒语的孤本。
那本书被存放在最高的书架顶层，几乎触及穹顶。
她试了几个漂浮咒，效果不佳。书太沉，年代太久远，附着的防护魔法让它异常抗拒简单的移动魔法。
凯莉咬紧下唇，蓝眸里燃起不服输的火焰。她集中精神，准备吟唱一个更复杂、也更具风险性的牵引咒语。
就在她魔杖尖端开始凝聚银色光晕时，身后传来一个细弱蚊蚋的声音：
“那个……凯、凯莉同学？”
凯莉动作一滞，魔力波动差点紊乱。她恼怒地回头，果然又是乌。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抱着几本厚厚的参考书，金发柔软，眼神闪烁，像只误入禁地的小鹿。
“干什么？”凯莉语气不善，“没看见我在忙？”
乌缩了缩脖子，声音更小了：
“那本《古代魔文咒力构解》……很危险，上面的防护魔法是反噬性的，强行牵引可能会……”
“可能会怎样？”凯莉挑眉，打断他。
“乌同学是在指导我吗？别忘了，上次实战课，你的‘清水如泉’可是连只火蜥蜴都没浇灭。”
那是她唯一一次在公开场合勉强算“赢”了他一次，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乌自己操作失误，弄反了咒语方向。
乌的脸一下子红透了，浅蓝色的眼眸里水光潋滟，几乎要滴出水来。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嗫嚅着。
“我只是……或许可以用‘微风指引’试试？配合书脊上那个鸢尾花徽章的共鸣……”
凯莉一愣。
鸢尾花徽章？她刚才根本没注意到那个细节。
就在她愣神的刹那，或许是太过紧张，乌抱着书的手一滑，最上面那本厚重的《魔药材料毒性大全》直直坠落。
他下意识地挥舞魔杖想去接住，动作仓促又滑稽。
然而，魔杖尖端迸发出的，却不是预想中的漂浮咒光晕。
一道柔和却磅礴的无形力量以他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刹那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拂过了整个图书馆南区。
哗啦啦——
如同被惊起的鸽群，书架上下，成千上万本藏书同时脱离了地心引力，轻飘飘地悬浮到了半空中。
书页自动翻飞，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指挥着。
开始沿着某种玄妙的轨迹，缓缓移动，交错，旋转……像极了正在跳一场优雅而沉默的华尔兹。
悬浮的水晶灯光线穿过书与书的间隙，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整个场景梦幻得不真实。
凯莉僵在原地，仰着头，湛蓝的瞳孔里倒映着这令人窒息的一幕。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级别的魔力掌控？这是什么见鬼的精准操作？
同时影响如此多数量的物体，还能让它们保持如此和谐有序的运动轨迹？！
这根本不是靠死记硬背能做到的！
她猛地转头，视线死死钉在那个罪魁祸首身上。
乌显然也吓傻了，脸色煞白，握着魔杖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看着满天花板下跳舞的书籍，浅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闯下大祸的慌乱。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又想挥舞魔杖，似乎想把它们恢复原状，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凯莉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
一股被欺骗、被愚弄的怒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和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这惊人一幕所震撼的悸动，猛地冲上了头顶。
她几步冲上前，在乌再次念出什么可能更糟的咒语之前，一把揪住了他胸前魔法袍的衣领，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乌·埃利奥特！”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那双蓝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装弱鸡很有意思？嗯？看着我一直被你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挑战你，很有意思？！”
两人距离极近，凯莉能清晰地看到他纤长的金色睫毛如何剧烈颤抖。
能看清他浅蓝色虹膜上细碎的纹路，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面颊。
乌被她揪着衣领，整个人都僵住了，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一直蔓延到脖颈。
他不敢与她对视，眼神飘忽，声音细小得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
“没、没有装…………”
凯莉一怔。
她揪着他衣领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
周围的书籍还在不知疲倦地跳着它们的空中华尔兹，静谧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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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图书馆的“华尔兹事件”最终如何收场，凯莉记不太清了。
好像是管理员普林斯夫人被惊动，发出一声足以震碎玻璃的尖叫。
然后乌在极度的恐慌中，也不知道念了个什么反咒，书籍们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混乱中，凯莉拉着几乎要晕过去的乌，趁乱溜之大吉。
自那以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凯莉依旧看乌不顺眼，依旧会在每次成绩公布时，对着榜首那个名字咬牙切齿。
但她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单纯地将他视为一个“靠死记硬背取胜的讨厌鬼”。
图书馆里那梦幻般的一幕，还有他那句含糊不清的“只有在你面前……”，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她开始不自觉地观察他。
在魔药课上，他配置药剂的动作明明看起来笨拙又小心，生怕打翻坩埚，可成品总是完美得无可挑剔。
在魔法史课堂上，被教授提问时，他站起来总是结结巴巴，脸涨得通红，答案却精准得如同教科书。
在走廊相遇，他依旧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试图避开她的视线，或者干脆绕道走。
凯莉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这家伙，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
魔法实践课的格伦教授，一位以热爱“促进同学交流”着称的老巫师。
宣布了一项小组任务：两人一组，深入学院后方的幽暗密林，采集一种只在月夜下开花的“夜光蕈”。
并利用其特性完成一个指定的联合魔法仪式。
而凯莉抽到的搭档，赫然就是乌。
公布分组时，凯莉感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搐。
而乌，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那上面刻着什么绝世魔咒。
“听着，”课后，凯莉在走廊尽头堵住了试图溜走的乌，抱着手臂，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往常一样高傲。
“我不管你是真笨还是装傻，这次任务关系到期末评分，你要是敢拖我后腿，我就用你当实验材料，试试我新学的变形咒！”
乌瑟缩了一下，抬起那双小鹿般的浅蓝色眼睛，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声音细弱但清晰：
“我……我会努力的，凯莉同学。”
进入幽暗密林的第一天，状况百出。
凯莉虽然实力不俗，但对于野外生存和某些偏门魔法植物的习性了解有限。
而乌，理论上知识储备应该很丰富，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各种手忙脚乱。
比如，凯莉试图用一个标准的照明咒驱散前方过于浓重的迷雾，咒语光芒却意外惊动了一群栖息在树上的吸血毒蝠。
黑压压的蝠群嘶叫着扑来时，凯莉反应极快地撑起一个防护罩，却因为仓促，屏障并不稳固。
就在她以为至少要挂彩时，旁边的乌似乎被吓坏了，惊叫一声，魔杖脱手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动作笨拙得差点摔倒，魔杖尖端无意中划过地面——
霎时间，他们周围潮湿的泥土里，猛地窜生出无数坚韧的藤蔓，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绿色巨网，将那些毒蝠牢牢挡在外面。
藤蔓上还迅速绽放出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紫色小花，毒蝠们接触到那气味，纷纷晕头转向地逃离。
凯莉维持着撑防护罩的姿势，目瞪口呆。
乌捡起魔杖，看着那片自己“无意”中创造出的藤蔓屏障，脸上毫无得意之色，只有后怕和茫然。
“好、好险……”他拍着胸口，脸色发白，“它们……它们自己长出来的吗？”
凯莉盯着他，试图从那双向来清澈见底的浅蓝色眼眸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
没有，只有纯粹的惊吓和困惑。
她沉默了。
夜晚降临，他们在一条小溪边扎营。
凯莉负责布置警戒结界，乌则自告奋勇去采集附近生长的、用于仪式辅助的月光苔。
然而，乌离开没多久，凯莉就听到他方向传来一声惊叫和落水声。
她心头一跳，立刻抓起魔杖冲了过去。只见乌半截身子泡在冰冷的溪水里，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爬上岸，浑身湿透，金发黏在额头上，狼狈不堪。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小把闪着微光的苔藓。
“白痴！”凯莉骂了一句，还是伸出手把他拉了上来。
触手一片冰凉，他还在微微发抖。
“对、对不起……”乌牙齿打着颤，“我看到那边岩石下的苔藈光泽更好，就想过去……脚滑了……”
凯莉看着他冻得发白的嘴唇和依旧紧握着苔藈的手，那句到了嘴边的嘲讽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抿了抿唇，生硬地说了句：“回去生火烤干，感冒了更麻烦。”
燃起篝火，橘色的火焰驱散了林间的寒意和黑暗。
乌裹着凯莉“施舍”给他的备用毯子，坐在火边，小口抿着凯莉用加热咒温过的水，金色的头发在火光下显得毛茸茸的。
安静下来的氛围有些微妙。凯莉忍不住又想起了图书馆的事，想起了这一整天的种种“意外”和“巧合”。
“喂，”她终于忍不住开口，眼睛盯着跳跃的火苗，状似随意地问道。
“图书馆那次……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乌捧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我也不知道。当时太慌了，就想把掉下去的书接住，然后……就那样了。”
“那今天的藤蔓呢？也是意外？”
“嗯……大概吧？我吓坏了，都不知道魔杖指了哪里……”
凯莉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乌·埃利奥特，你看着我。”
乌身体一僵，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慢吞吞地抬起头。
跳跃的火光在他浅蓝色的眼眸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那里面盛满了紧张、无措，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跟我说实话，”凯莉一字一句地问，“你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四目相对。
林间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不知名生物的鸣叫。
乌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他避开凯莉的视线，重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膝盖，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火焰声吞没：
“我……我没有骗你。
很多咒语，我、我知道原理，也知道该怎么用，但是……有时候一紧张，就会搞砸。
或者……有时候根本没想，它们自己就……跑出来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点连自己都不确定的困惑：
“只有在……在很放松，或者完全没多想的时候，才会……比较顺利。”
凯莉愣住了。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不是伪装？是一种……无法控制的、与紧张情绪相关的魔力暴走或者操作失调？
所以他在面对她这个“宿敌”的挑战时，才会常常表现不佳？
而在某些极度紧张或者无意识的瞬间，反而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这算什么？奇葩的天才？
她看着火光映照下，乌那张还带着水汽的、精致又无辜的侧脸。
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他无意识蜷缩起来的手指……
心头那股一直紧绷着的，名为“竞争”和“不服”的弦，似乎悄然松动了一丝。
或许……他并没有故意耍她。
或许，他也很困扰。
那天晚上之后，凯莉对乌的态度，发生了一种她自己都未曾明察的微妙转变。
依旧会呛声，依旧会在他犯蠢时毫不留情地吐槽，但少了几分真正的敌意，多了几分……观察和探究。
而乌，似乎也隐隐察觉到凯莉不再像以前那样，浑身带刺地针对他。
虽然在她面前依旧会紧张，会结巴，但偶尔，也能进行几句正常的对话了。
他们最终磕磕绊绊地完成了密林任务。采集夜光蕈的过程依旧充满了乌式风格的意外。
差点掉进沼泽、被伪装的捕蝇草咬住袍角、念错咒语把自己暂时变成了荧光闪闪的“人形蘑菇”……
但在凯莉一边骂着“笨蛋”一边出手相助。
以及乌自己那些“意外”爆发出的神奇效果帮助下。
他们不仅成功采集到了品质极佳的夜光蕈，联合魔法仪式的完成度甚至超出了格伦教授的预期，拿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分。
成绩公布时，乌看着水晶屏上并列第一的两人名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转过头，对着凯莉，露出了一个极其轻微、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那不是他平时怯懦的、讨好的、或者尴尬的笑。而是一个放松的、带着点如释重负、甚至有一丝小小开心的笑容。
浅蓝色的眼眸弯起，像月牙泉，清澈见底，漾着细碎的微光。
凯莉正准备习惯性嘲讽“不过是运气好”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
她的心脏，毫无预兆地、剧烈地、砰咚地跳了一下。
像被施了恶作剧的跳跃咒。
她猛地别开脸，感觉自己的耳根有点发烫。
见鬼！一定是刚才仪式消耗魔力太多！
……
……
（看哈利波特看多了，不写我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