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事阁。
黎王派系齐聚一堂，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顾如霜跪在地上，额头冷汗大颗大颗滴落。
座位上的昳丽青年，潋滟如春华，艳色灼人，此刻正慵懒支颐，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铃铛，一言不发。
“主，主子饶命！”
她再也顶不住压力，抖如筛糠，颤音道。
“饶命？本王自然会饶你一命，否则当初也不会救你。”
青年语气平淡陈述，他的视线始终流连在铃铛上。
“毕竟……你背叛南禺归顺本王，每每看到你，本王便心情愉悦……”
他伸手点了点铃铛，挑眉笑起来，像在逗弄孩子。
顾如霜心头一凛，黎王那时告诉她，有办法复活她的儿子，她一时鬼迷心窍，背叛了南禺，如今除开黎王这里，她已经无处可去。
黎王这话，既是威胁，也是在施恩。
她算是彻底绑在黎王这条贼船上了。
“属下必当竭尽全力，为主子验出大阵复活之法！”
顾如霜伏地表忠心，她在黎王面前唯一的用处就是这个。
朱宴侧头看她，嗓音低沉道，“不，本王给你的任务，不是让你使用大阵……是让你修复大阵！”
顾如霜抖了抖，惊恐交加，口齿都有些不利落，“主子的意思……”
青年歪头，笑意愈深，“若是复活不了，就修复重设……听说你入姜族后，主修阵法，尤善幻阵……可别让本王失望。”
顾如霜身上一阵发凉，“可开启大阵，需要抽取整城活人生机……次数太多……”
后面的她不敢说，大阵何其繁杂，完善起来更是艰难，多来几次，这世上还有活人么……
“你是在……质疑本王？”
青年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敛下，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话落，顾如霜脸色唰白滚地，喉咙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哑惨叫。
“倒是愈发心慈手软……”
他语调幽幽，眸色冰冷。
“属下知错……求……主子饶命！”
顾如霜额头青筋突凸，像裸露在地面的树根，狰狞可怖。
屋内没人敢为她求情，看着红衣女子在地上痛不欲生翻滚，一个个狂咽唾沫，冷汗遍布额头。
他们都知道，那痛苦，堪比凌迟。
“叮铃铃……”
突然一阵清脆的铃音从上位处传来，是朱宴握在手中的铃铛。
铃音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像在宣泄什么似的。
惨叫的顾如霜停下动作，气喘吁吁，满脸劫后余生。
没人说话，那铃音便显得格外清晰。
青年盯着响个不停的铃铛，阴恻恻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兴致索然道，“滚下去，尽快布设大阵，本王要看到结果！”
“哐——”
须弥镜被扔到地上。
顾如霜抖着手捡起来，松了一口气，“是，属下告退。”
脚步飞快离开。
“主子，南少主的人近日对我等穷追猛打，连据点都捣毁了好几处……他们说，南少主的意思是，让您尽快交出囚禁族长的地点！”
那人说完，人都虚脱了。
朱宴灿然勾唇，弧度略显诡异，“他还真是……忠孝……这么多年还如此念念不忘。”
“既然他不仁，我亦可不义，本王念在他幼时相助之恩，一再容忍，既然他不领情，自今日起，你们不必再退让。”
那人松了口气，“是！”
众人陆续退下，铃铛依旧叮当响个不停，隔了一会儿，倏然停下，接着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猝响，再无动静。
朱宴脸一黑，霍地起身，大步往外迈去。
*
林酥酥摇了半天没什么反应，手都酸了，看看铃铛，越瞧越烦，抬手就从窗口扔了出去。
很好，身心愉悦。
她拍拍手，百无聊赖趴到了榻上。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粗暴推开，朱宴怒气冲冲入内，径直来到榻边，愤愤盯着她。
“……做什么？”
林酥酥仰头，一脸无辜。
朱宴将手中铃铛扔到她身上，语气冰冷威胁，“再敢扔掉，本王就杀了所有你在意的人！”
林酥酥眨眨眼，“包括你？”
“……”
青年的冷脸一点一点泛红，满腔怒气遽然消散，一时竟不知自己过来所为何事。
许久，他才僵硬道，“林酥酥，你又想做什么？”
少女翻身平躺，单手枕在脑袋下，笑吟吟注视他。
“不做什么！你若是要杀我在意之人，就先把自己杀了吧。”
他可是她的任务对象，是这个位面她最在意的人。
阴郁青年防备地后退了几步，强压下心头异样，讥讽道，“你这些伎俩对本王没用！”
林酥酥，“……”
她使什么伎俩了？？
拿起身上的铃铛，林酥酥眼珠子转了转，看向朱宴。
“你想让我带着这铃铛？”
朱宴倨傲仰首，“本王是命令你，带着它！不准取下！”
“……哦。”
她不以为意摇摇铃铛，响声从青年怀中发出。
“要我带着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他眸子漆黑，狐疑道。
林酥酥侧身，定定看着他，“我要跟着你，寸步不离！”
“……”他缓了很久，才压下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忐忑和期待，接话，“为什么？”
少女笑的神秘莫测，“这你别管！你就说可否？”
“我……本王……”
他突然有些口齿不清，结结巴巴，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半响都没说出一句有用的话。
少女趴在榻边，托腮专注地看着他，尝试说服。
“只是跟着你，你又没什么损失？！为什么不答应？”
他再次后退，咬牙切齿，怨恨难言，眸中却透出几分惶恐不安，“林酥酥，你又想做什么？”
林酥酥恍然，原来他是怕自己会有针对他的阴谋诡计。
少女歪头一笑，灿若朝阳。
“不做什么，我保证！我对天发誓！要是骗你，就让我五雷轰顶！”
她抬手，做了个起誓手势。
……假的，天神在上，都是假的！这个发誓不做数！
林酥酥在心中疯狂反弹。
朱宴站着没动，神情复杂，瞳色幽幽。
“不答应算了。”
她做势要扔铃铛。
“你敢！”朱宴又气又急。
“我数一二三！一，三！”话落，铃铛被扔了出去。
青年心口一酸，伸手踉跄着去接，铃铛落在地上，他拾了起来。
“骗子！你没数二！”
朱宴捧着铃铛摩挲，气红了眼。
林酥酥也有些生气，“数了二，你就会答应？”
他底气不足道，“本王会考虑！”
“嗤！”
林酥酥翻了个白眼。
屋内一时寂静，二人相顾无言。
僵持片刻，朱宴支吾道，“你再数一次！”
“……”
林酥酥无语，想了想，她还是开了口，“三！”
“可以！”
两道声音重合到一起。
林酥酥，“……”
这祸害怎么突然变聪明了，还知道抢答。
铃铛被扔到榻上，青年得意勾唇，“带着它，不准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