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是今年年终奖的发放方案，需要您签字。”刘楠手持文件走进办公室，语气一如既往地恭敬。
李焕从文件中抬起头，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片刻：“是刘楠啊。”
刘楠轻步上前，将文件平整地放在办公桌上。李焕随手翻阅，却并未立即签字，而是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肩颈。
“在办公室坐了一天，陪我出去走走。”李焕望向窗外银装素裹的天鹅湖。
“现在？”刘楠略显诧异。
寒流过境，鹅毛大雪将整个江州染成素白。天鹅湖面凝结成冰，覆着厚厚的积雪，湖畔的柳枝裹着晶莹的冰凌，在风中轻轻摇曳。
“难得遇上这样的大雪，正好看看雪中的天鹅湖。”李焕从衣架上取下大衣披上。
二人沿着湖岸缓步而行，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声响。寒风吹过湖面，卷起细碎的雪沫，在夕阳余晖中闪烁着点点金光。
刘楠，你进公司多少年了？李焕忽然开口，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飘散。
刘楠微微一怔，赶忙陪笑道：公司一成立我就进来了。那天我正好去找蓝总谈事，机缘巧合遇见了您，就这么一起创办了公司。
湖面冰层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泽，几只不畏寒的水鸟在未完全封冻的水域游弋，划破镜面般的湖水。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李焕呵出一团白雾，记得那也是个冬天，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了顿晚饭，就把合作的事定下来了。
对对对，当时蓝总还犹豫不决，是我一直在旁边劝他。刘楠连忙接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得。
是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李焕停下脚步，望着远处朦胧的雪景，语气平静，有时候我在想，究竟是什么，会让一个人忘记来时的路。
刘楠的手指在大衣口袋里不自觉地收紧，面上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确实......值得深思。
青橙手机的质量出了些问题，你听说了吗？李焕突然转过头，目光如炬。
雪后的阳光拂过洁白的湖面，将刘楠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安照得清清楚楚。
李焕微微颔首，目光重新投向远方：说得对，问题发现了，就该及时整改。那你觉得，具体该如何整改？
老板，这一块主要是蓝总在负责，我想还是征询他的意见比较妥当。刘楠谨慎地推辞道。
我现在就想听听你的看法。李焕的语气不容置疑。
刘楠喉结微动，紧张地吞咽了几下，方才斟酌着开口：问题可能出在代工厂，也可能是供应链厂商。依我看，先从这两个环节查起，总能查个水落石出。
若是查出供应商有问题，又该如何处置？李焕步步紧逼。
刘楠怔了怔，硬着头皮答道：那就把这些不合格的供应商清理出去，重新招标。
说得不错。李焕停下脚步，转身直视刘楠，但这些劣质供应商能进来，必定有人里应外合。对于那些吃里扒外、损害公司利益的人，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寒风卷起雪沫，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刘楠的脸色在雪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他强自镇定地避开李焕的目光：按照公司规定，这样的人......应该立即开除，并追究法律责任。
说得好。李焕轻轻点头，目光如冰刃般锋利，那么，对于已经在调查中的涉案人员，你认为该给他一个主动交代的机会吗？
这句话如惊雷般在刘楠耳畔炸响。他僵立在雪地中，终于明白今日这场散步，远非赏雪那么简单。
老板，您要相信我，我对您一向忠心耿耿啊！刘楠慌忙辩解，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一定是张文慧在诬告我！她一直看不惯我们这些公司元老，想把我们都排挤出去，您千万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李焕闻言，失望地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刘楠竟还企图将责任推卸给他人。
这与谁告状无关，李焕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冷静，关键在于你自己。你扪心自问，到底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公司的事？
刘楠顿时语塞。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每一桩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冷汗悄悄浸湿了他的后背，在严寒中显得格外刺骨。
老板，我......我这是初犯啊！刘楠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声音带着哭腔，看在我这些年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就饶我这一次吧！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他颤抖的肩头，这个曾经在公司里呼风唤雨的高管，此刻在真相面前彻底崩溃。李焕俯视着跪在雪地中的刘楠，目光中既有痛心，也有决绝。
起来吧。李焕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平静，让其他人看见，影响不好。他伸手扶起跪地的刘楠，动作中带着最后一丝情分。
谢谢老板！刘楠以为获得了宽恕，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然而李焕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冰窟：你自己辞职，股份可以按流程转让。这是我能给的最大体面。
刘楠僵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这个处置结果远比他想象的更严厉——在上市前被迫离开，意味着他持有的股份价值将大幅缩水。更不用说失去高管职位后，那些令人艳羡的薪资待遇和社会地位都将烟消云散。
最为关键的是，刘楠已经人到中年，这个年纪如果离开公司，他根本就不可能再去找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
至于说创业，那更不可能，刘楠能进公司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时间够早。
他的能力并不足以让他在当今竞争激烈的商场生存下去。
老板，这......他声音发颤，我在公司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李焕望向远处被冰雪覆盖的湖面，声音低沉却坚定：正是念在旧情，才给你这个体面退场的机会。若是走正式程序，后果你应该明白。
雪花无声飘落，在两人之间织成一道朦胧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