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马凝视着杯中起伏的茶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若有所思的神情。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你的理想主义令人钦佩，但商场如战场，我们是否应该先解决生存问题，再来探讨发展之道？
马老师，请容我直言。李焕轻轻放下茶盏，目光清亮如西湖的月色，我们投身科技创新的初衷究竟是什么？若仅仅将技术视为追逐利润的工具，那便背离了我投资的初心。
他的声音温和却坚定：技术的本质，应当是创造价值、改善生活的利器，而非更高效地盘剥用户的手段。网约车的使命本在于优化交通资源配置，若最终演变成平台对用户的无度索取，那便是技术最大的异化与堕落。若不就此达成共识，纵使企业规模再大，也非我愿投资的选择。
但这些理念，确实很难用具体的条款来约束。杰克马沉吟道，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叩。
这恰恰考验着创业者的本心与定力。李焕展颜一笑，目光澄澈，我信得过马老师您。只要你认同这个理念，我不仅愿意投资，更将向快的全面开放橙信平台的资源。
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何你能在洛杉矶那场风波中全身而退了。杰克马闻言朗声大笑，眼中闪过一丝激赏。
有原则有底线，甚至有那么一丝理想主义，这让他不禁想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当然他并没有因为李焕提出的口头之约而轻率答应，因为比起白纸黑字的契约，这种基于私人友谊的君子之约反而更具分量——契约尚有规避的余地，而背弃这份信任所付出的代价，远非金钱可以衡量。
杰克马微微颔首，神色间流露出几分现实的考量：我个人十分认同你的见解，但你也应当理解，在董事会层面推动这样理想化的要求确实存在难度。其他股东更关注的是短期回报和市场份额......所以很抱歉，我无法立即给你明确的承诺。
为了抢占网约车这条重要赛道，双方都已投入巨额资金。在这样的背景下，资本往往会在取得垄断地位后，不可避免地开始追求极致的利润回报。
正因如此，面对李焕这些带着理想主义色彩的要求，杰克马确实需要慎重权衡。
茶室陷入短暂的寂静，唯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夜莺啼鸣划破夜空。李焕从容地续上一盏新茶，在氤氲的茶香中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再观望一段时间。
眼下李焕确实掌握着主动权，完全可以保持耐心。若是杰克马在接下来的竞争中承受不住压力，自然会再次寻求合作。
毕竟，与企业的生死存亡相比，李焕提出的这些要求其实并不算苛刻。
那就再等等看吧。杰克马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得不向现实妥协的无奈。
夜幕之中，西湖的水面泛起粼粼波光。两人并肩站在亭台前，望着渐渐苏醒的杭州城。
其实我很欣赏你的坚持。杰克马忽然开口，在这个急功近利的时代，能保持这样的商业操守实属难得。
李焕的唇角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或许正是目睹了太多企业在资本的浪潮中迷失方向，才让我更加明确哪些必须坚守，哪些可以放手。
对了，杰克马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下个月在乌镇举办的首届世界互联网大会，你会出席吗？
为了展现对互联网行业的高度重视，同时引导这个新兴领域健康有序发展，国家决定在11月于乌镇举办首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广邀国内互联网领军企业的掌舵人参与。作为橙子科技的创始人，李焕自然在受邀之列。
不过，不少互联网企业家对是否参加这次大会心存顾虑。长久以来，互联网行业被视为相对自由的发展领域，行政力量的介入一直较为有限。
而这次由政府主导的大会，无疑标志着行业将进入更加规范的发展阶段，这让部分习惯了野蛮生长的企业家感到些许不适。
我们真的有拒绝的余地吗？李焕领会了杰克马话中的深意，不禁莞尔反问。
杰克马没有直接回答李焕的问题，而是略带深意的说道：“互联网是一个崇尚创新的领域，如果条条框框太多，反而不利于这个行业的整体发展。”
“任何行业都需要监管，互联网当然也不例外，所谓的自由也只是在一定框架之内。”
“华国的互联网经过近二十年的野蛮发展，成绩当然很多，但是问题也不少。”
“如果缺乏一定的监管，那后果是无法接受的，没有人能忽略互联网所具备的恐怖力量。”
李焕对于杰克马的顾虑很理解，但并不赞同，顿了顿后接着说道：“再回到刚才网约车的问题，我相信你肯定明白，投资网约车可不仅仅只是看中那几块打车的钱。”
“哈哈，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被戳破心事的杰克马哈哈一笑，倒也并没有反驳。
投资网约车当然不仅仅只是贪图那一点打车的钱，而是数据，数据是未来所有互联网企业所渴望的宝贵资源。
“网上不是有句话，如果无法反抗，那就欣然接受。”李焕随即玩笑道。
杰克马闻言也是哑然失笑，可细细想来，李焕说的似乎也确实在理。
“马老师，我们这里不同大洋彼岸的漂亮国，有些东西是不能沾的，沾了就会出大问题。”李焕甚是隐晦的提醒道。
“可我还是那句话，我想试一试。”面对李焕的劝说，杰克马依旧有着自己的坚持。
他之所以愿意和犹太资本做交易，无非是想将阿里打造成一个比肩黑石和贝莱德这样的巨型资本集团。
“你应该知道，这很困难，甚至是不可能的，不光是现在，这片土地上从来就不会允许出现这样超出约束的力量。”李焕轻声说道。
“人如果没有理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杰克马拍了拍李焕的肩膀后接着说道：“别着急回去，明天我带你去看一看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