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放鸣心中一紧，知道正题来了：杨书记说的是。这次的金融风波，说到底还是我们的金融政策不够完善。但在现实经济发展中，又确实存在巨大的资金缺口，这才催生了民间借贷融资的风潮。
接着他斟酌着用词，试图将话题引向宏观层面：一部分普通民众贪图高额利息，在明知有风险的情况下仍将资金出借。如今经济遇冷，发展乏力，导致回款不及时，这才引发了纠纷。
放鸣同志，这个认识恐怕还不够深刻。杨卫东轻轻摇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们作为市场的管理者，将这次金融风波简单地归结于普通百姓的盲目和无知，这本身就有推卸责任的嫌疑。
杨卫东站起身，踱到窗前，望着楼下熙攘的车流，声音沉稳而有力：老百姓追求财富增值本无可厚非，关键是我们有没有为他们提供规范、透明的投资渠道。民间借贷之所以能够大行其道，恰恰说明我们正规金融体系的服务还存在盲区。
接着杨卫东沉声说道：对于这一次的金融风波，不论普通老百姓的投资初衷如何，他们的合法权益必须得到保障。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不能只停留在口号上，而是要真真切切地落到实处。
张放鸣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清楚地感受到杨卫东这番话的分量。这番话的潜台词再明白不过——普通投资者的本金必须得到偿还，这是不可逾越的底线。然而一想到那数十亿的资金缺口，他的心头就如压了一块巨石。
更重要的是，杨卫东缓缓转身，目光如炬，这次金融风波中，是否存在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的情况？这个问题，值得深思。
这无疑是最后的警告。张放鸣立即挺直腰板，郑重表态：杨书记请放心，我一定彻查此事，给您、也给江海省广大投资者一个满意的交代。他稍作停顿，又补充道：对于普通投资者的本金，我将亲自督促相关单位制定兑付方案，确保资金安全返还。
好，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态度。杨卫东脸上的神情稍稍缓和，那我就在此静候佳音了。
离开书记办公室，张放鸣的脚步略显沉重。走廊尽头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落，他却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杨卫东的要求再明确不过——这已不是商量，而是必须执行的政治任务。
坐进专车，他立即拨通儿子的电话：中午回家吃饭，有要事相商。
电话那端的张恩鹤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应道：好，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后，张恩鹤立即放下手头所有事务，匆匆赶回住处。推开门，只见父亲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面色凝重。
爸，你去见杨卫东了？情况如何？张恩鹤迫不及待地追问，连外套都来不及脱下。
准备完整的兑付方案。张放鸣的声音低沉而疲惫，所有普通投资者的本金，必须全额退还。
什么？张恩鹤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上次那十个亿已经让我们伤筋动骨，现在要全部退还？这岂不是要我们自掏腰包填这个无底洞？
放肆！张放鸣厉声呵斥，眉头紧锁，现在是你讨价还价的时候吗？
爸，那些有背景的投资人我们认了，可现在连普通投资者的钱都要退，这分明是要我们把这几年的辛苦钱全都吐出来！张恩鹤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在江海苦心经营多年，眼看就要付诸东流，心中满是不甘。
你还不明白吗？张放鸣重重叹了口气，现在我们是刀俎上的鱼肉。若不退钱，杨卫东完全可以借题发挥，启动调查程序。到那时，不仅是你，连我也难逃牵连。
可是......
没有可是！张放鸣斩钉截铁地打断，这件事必须办，而且要办得漂亮。
见父亲态度坚决，张恩鹤颓然坐回沙发，默默点燃一支烟，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儿子，张放鸣语气稍缓，记住我常说的一句话：输一次不要紧，只要我们还留在牌桌上，就总有翻盘的机会。
问题是现在我们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现金。张恩鹤吐出一口烟圈，无奈地说，大部分资金都转为股权，压在各处的项目上了。
那就立即着手变现，张放鸣当机立断，哪怕是折价处置，也要尽快回笼资金。先渡过眼前这道难关再说。
张恩鹤掐灭烟蒂，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我这就去安排。不过爸，杨卫东这么步步紧逼，我们难道就这么认了？
张放鸣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凋零的梧桐：认？当然不是。但要想反击，首先得活下来。他转过身，目光深邃：记住，政治斗争讲究的是进退有度。今日的退让，是为了明日的进取。
接下来的数日，张恩鹤开始紧急处置名下的核心资产。然而现实远比他预想的更为严峻——在经济下行的寒流中，那些昔日被资本争相追捧的优质项目，如今却门庭冷落。
张总，实在抱歉，眼下这个市场环境，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类似的推脱之词，张恩鹤在短短几天内已经听遍了。他接连接触了多家有实力的投资机构，甚至不惜将报价压到市价的七成，却依然无人愿意接盘。
就在张恩鹤焦头烂额地四处寻找买家时，这个消息早已传到了李焕耳中。
你是说，张恩鹤开始大规模清仓了？李焕放下手中的文件，向程亚楠确认道。
没错。程亚楠点了点头，将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放在桌上，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他们这次给出的价格相当优惠，几乎是在割肉求生。看来，他们确实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李焕沉吟片刻：你们团队的意见如何？
杨卫东在和张放鸣见面后就立即和李焕进行了沟通，所以李焕是知道张恩鹤为何在这个时候甩卖资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