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的，万金楼不是给普通权贵开的，能看见、走进这里的没有普通人。眉心骨组成身体的女人将三人请进二层的一个隔间内，收走景滢的五张湮灭骨牌作为餐费，将三人当成正经客人招待。
“其实说来简单——这里做的食物都是人，邪祟吃了实力大增，异人么……”景滢摸了摸桑涅恩刚给小孩梳好的双丫髻，柔声解释，“做出能安抚异术的菜，就能让异人多活几天。”
一听“人”和“食物”放在一起，小孩就沉默的打哆嗦。景滢粘贴出一只jelly cat的毛绒小熊塞进小孩怀里，温柔却坚定的继续说了下去。
“羊乳锅不需要死人，只是这里用人乳中提取出的炁熬的高汤，最适合给人补足先天缺失的元气。卖人乳的都是贫苦人，用银钱买好东西养身体对她们来说是好事。”
“这里的酒倒是从刚死的人体内取出的炁，酿造以前是邪祟最爱吃的东西。”
小孩已经瘫在椅子上摇摇欲坠。
“你是异人，以后祝由术的存在感会越来越强。你知道祝由术是哪来的吗？”
景滢开始做自己师父从没做过的事——给晚辈科普异人常识。
“古之治病，惟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那是个延续六千年以上，很古老的存在，并不能简单用邪祟称呼。”画着红脸蛋的纸人为三人上茶，铁锈般的气味让景滢体内的能量趋于平和，桑涅恩外壳上的金色纹路音乐流动。
景滢将其中两杯推到安百福面前：“这茶里沾了龙气和煞气，对异术有镇压安抚的效果——我师父年轻的时候喝过，可惜后来皇帝没了，这种方法也一起失传，好可惜。”
一道雷精准的顺着窗户劈在景滢的头顶，肉的焦糊味弥漫在不大的包间里。
“疼倒是不疼，可惜了衣服，重做头发也挺麻烦。”景滢暗自咬牙，“你以为那破布能让你藏多久？出来。”
厉景的身形从围栏后的一片阴影里显现。
“是你让万金楼把我们带进这，你要怎样？”
景滢把挨雷劈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在厉景身上。
“别介意，咱家是你的担保人，得亲自盯你几天。”厉景拿起安百福面前的一杯茶一饮而尽，并不介意，“只有京城才有如此便利的食疗，你理应来尝尝。”
伸手不打笑脸人，景滢不再理会厉景，默默做骨牌。
玉兰花般的瓷碗中盛着乳白色的汤，表面飘着色泽翠绿的完整香菜叶。即使这里的食客大多几乎没了味觉，万金楼也没放松对食品口味的要求。景滢尝了一勺，只觉得是做的好的鱼汤，并不稀奇。
还不如██做的好吃。
万金楼很快送来从其他店做好送来的普通美食——不知道是看景滢毫无兴趣还是厉景的吩咐。一碗汤见底，小孩干枯暗沉的肌肤都丰盈了几分。
厉景索性跟在景滢身后，看着景滢买了一布包夜市上小贩卖的小东西：玩具，首饰，做工精致的摆件。
眼看一个布包装满，厉景朝景滢伸出了手。
“干嘛？我都是付钱买的。”景滢准备随时炸掉厉景的双手。
“我帮你拿着。”
“……不用。”景滢将托特包提手挂带在桑涅恩肩膀上，露出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继续无视厉景。
这位督主心思太多，也太敏感，这种人无论怎么相处都是错的。
在厉景不那么风声鹤唳之前，景滢什么都不会做——除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吃喝玩乐。
不过……
“这个年代，妓院是合法的吧？”
“官方运营的机构中有相近数量的男妓女妓，景滢要去看看吗？”
景滢犹豫了一下，含着眼泪说“改天再去”，念叨了几十遍“不能教坏孩子”，匆匆买完东西就回了四吉巷口。
四吉巷全部由青石砖瓦铺就，除了巷口贴着两张门神以外没有任何过年的气息。一名老妪坐在墙根，眯着眼睛纳鞋底，看见厉景来了也只是点了点头，甚至都没从马扎上站起来。
这算个鸡毛权倾天下。景滢没想到这条没有活人居住的小巷能呈现出“平等”的模样，跟在厉景身后走过栩栩如生、刻有瑞兽的青石砖。十二号房位于巷子的中后方，在路过三号、四号、六号大门口时，景滢发现了隔着门的【窥视】。
“不用管，四吉巷少搬进来新人，以后他们都是你的邻居，早晚要见。”厉景从袖中内袋里拿出一串铜钥匙，打开厚重的宅院门后就将其中一把递给景滢，一把递给桑涅恩，“看巷口的是巫医朱婆，巡夜包岚，都是我监天司的老人，平日不必理会。”
景滢心说懂了，厉景走了以后就去骚扰，乖巧的点头，饶有兴致的打量这个干净简单的小院子。
“给你收拾院子是肥差，要么五魁怎的求到我面前。”厉景似笑非笑，“一口一个干娘，叫的可太亲了。”
“他看见我炼器，不凑上来才叫可疑。”景滢一点也不心虚，用墙边堆的砖头在院落角落垒井壁，“我能用两套炼器让很多异人叫我干娘。”
最后一块砖头落下，井壁中倒映出天上明月——水已经溢满了原本的地面。
巷子里没有井，要用水就得从隔壁两个巷的井里打，景滢嫌麻烦。如果用自来水管形制的异常物品，普雷厄之眼估算景滢和桑涅恩要挨三十几道雷劈……
狗屎一样的地方。
桑涅恩在景滢垒井的时候收拾出了两件原本被褥一应俱全的两间卧室，带着小孩安百福熟悉了宅院布局。厉景眼看景滢轻轻松松将厨房、厕所、垃圾桶做成异常物品，只恨自己不能大叫一声“干娘”。
“近日京城井水口感发涩，因为地下水——你就当没听见。”景滢看了看天边的雷云，咽下解释的话，将一个装酒的葫芦扔给厉景，“这里是冰川水，你尝尝就知道钱区别在哪了。”
小孩在院子里大着胆子闲逛，逐渐走到了井边，踮着脚看自己在水中露出的上半张脸的倒影。
一圈圈涟漪在井中央荡漾开来，一只青灰色指尖从水下伸了出来。
“娘——娘！”
小女孩尖叫着坐倒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冲向景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