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
七掌柜神色淡淡，望着如临大敌的一众小厮，讥诮的挑了挑眉。
还真是将怂怂一窝。
赶来的韩愈仁未曾进门便扬了笑，“七掌柜安好？你能来我韩府，敝府真乃蓬荜生辉啊。”
说的是冠冕谈话，端的是情真意切。
决口不提今日韩愈兵一事。
“韩元帅。”慵懒的靠着椅子，七掌柜慢悠悠的抿了口茶，甚至连行礼的架势都没有。
“这韩府观之不大，不想倒是藏龙卧虎，韩元帅藏拙了。”
“哪的话。”
韩愈仁爽朗摆手，“府中只有我那顽劣的舍弟和年迈的母亲，哪有什么藏拙啊。”
“哦？”将茶杯放下，脆响声慑的韩愈仁身子一僵。
“顽劣？”七掌柜低笑，笑意却透着诡奇的冰寒，“我看不尽然吧。”
“二少爷有勇有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怕是连当今圣上都要让上三分呢。”
一连串的高帽扔下，饶是韩愈仁也暗自叫苦，知道他是明里暗里的来讨公道，只得讪笑。
他本想装糊涂糊弄过去，没想到这天奇阁的人步步紧逼。
“天子乃真龙降世，吾等只愿一心辅佐，七掌柜可千万别折煞韩某。”
“在下可不敢。”七掌柜冷嗤斜眸道，“二少爷将本阁少主贬的一文不值，在下还以为是有真本事呢。”
“毕竟便是天子，也不敢在我天奇阁面前擅自托大。”
“不知二少爷是打的什么主意？”
声音渐冷，似有无尽冰寒喷涌而出。
韩愈仁身子霎那间凉了半截，感受着那滔天罩下的杀意，牙齿不受控的咯吱作响。
深吸了口气，勉强装了镇定，韩愈仁赶忙起身作揖，“七掌柜莫怪，今日全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何苦因为一个女人来败了我们的关系呢？”
蠢笨至极的韩愈仁至今未明白此事关窍，仍肆意贬低着凤熙熙。
“凤熙熙只是有些医书够瞧，实则就是戴罪的罪臣之女，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只怕比飘香院那些窑姐儿也高贵不到哪去，七掌柜切莫因为此人......”
“韩元帅。”
指尖敲在桌角，七掌柜神色顿时猛沉，断呵道，“慎言！”
“凤小姐高贵淡雅，是我天奇阁的少主夫人，你如此口出狂言，将我天奇阁置于何处？！”
脖颈泛凉，韩愈仁眼见七掌柜将手放到了剑柄之上，仓惶间脸色已是青灰一片，忙不迭的抬手安抚，“是是是，是我失言，七掌柜大人有大量，莫动气。”
他心里清楚，今日就算这元七将自己杀了，血洗了他这元帅府，天奇阁也不会有何伤筋动骨的后果。
皇帝不可能因为他去跟天奇阁撕破脸。
所以，他必须要将天奇阁这股子火气压灭。
“今日之事，元帅需得给我个说法。”
“应该的应该的。”韩愈仁连坐也不敢坐，垂手站在一旁倒活似个随从，低咳道，“韩家与凤熙熙的婚事就此作罢。”
“舍弟冲撞了天奇阁，择日在下定当带他去贵阁亲自赔礼道歉。”
“不必，我家少主不愿沾染你们，元帅去向凤小姐道歉便是。”
“这......”韩愈仁想到要向凤熙熙个贱民低头，面色有些犹疑。
“元帅不愿？”一双充斥着寒意的幽眸扫了过去，后者赔笑遮掩，“不，一切都听七掌柜安排。”
“好。”七掌柜起身，行至门口时若有若无的向窗口处瞥了一眼，眸光一转复又落至韩愈仁身上，意味深长道，“韩元帅，我们少主很是喜欢风姑娘，此生非她不娶。”
“贵阁少主与凤小姐天作之合，韩府定当鼎力相助。”
事已至此，韩愈仁又如何听不出七掌柜的弦外之音？
凤熙熙是天奇阁少夫人的事已板上钉钉，他韩府不可再肖想。
似笑非笑的颔首，七掌柜淡淡的扔下一句，“看来元帅是明白人，那在下便不打扰了。”
脚下轻点，眨眼间便跃出了韩府，身影消散在天边。
这一手轻功水平都是韩愈仁八辈子都赶不上的。
被迫屈从于此，韩愈仁放在桌上的手臂微微颤抖，猛然握手成拳。
额头上青筋暴露，眼中满是血丝，“这个杂碎！”
“天奇阁，该死！”
屋内的他气的面容扭曲，窗下的韩愈兵二人也不曾冷静，嘶哑着嗓音，“凭什么？大哥就这么把我的女人让出去了？”
凤熙熙只能是他的！
“娘，大哥身为元帅，在那七掌柜面前如此伏低做小，成何体统！”
韩愈兵胸膛起起伏伏，满含恨意的盯着韩愈仁，一字一顿，“他帮着外人辱我！”
“儿啊，别气啊。”老夫人关切的替他抚着后背顺气，言语间也不乏对韩愈仁的不满，“你大哥确实欠妥，等我去跟他说，怎么能怕一江湖势力。”
“对，娘，你可得帮我，咱家的聘礼都送去了，看大哥这派头，八成是不敢去要回来的，府中本就亏空，可不能再浪费了。”
老夫人想起那日典当行中的窘迫，拐杖敲地，愤愤点头，“好，我......”
“谁在那，给我滚出来！”
一道暴戾怒声响起，韩愈兵条件反射的一抖，正想逃跑，头顶已然出现韩愈仁阴沉的脸。
“愈兵？母亲？”
“你们怎么在这儿？听了多久了？不是让你们去柴房么！给我滚进来！”
不情不愿的进了正厅，韩愈兵一改刚才的跋扈，站在老夫人身后，撇嘴不敢言语。
“韩愈兵！”
大手牢牢的钳住他的胳膊，韩愈兵痛的龇牙咧嘴，低呼求饶，“哥，大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把如鹌鹑的韩愈兵一脚踹倒，本就压着的火气尽数涌到了明面，“韩家怎么会有你这种蠢笨的废物！”
“韩家早晚毁在你手上！”
本就酸麻的小腿愈发疼痛，韩愈兵吱哇叫着，一个劲儿的往老夫人身后躲，“娘！”
“愈仁！”
老夫人赶忙将人挡住，一声呵斥，“住手！”
韩愈仁咬牙堪堪停手，可不懂见好就收的韩愈兵探着脑袋自觉占理的回怼，“大哥就会对我发脾气，对那天奇阁的人倒是谄媚得很！”
“我们凭什么对他们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