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兜售各种玩意儿，小泥鳅拽着顾小宛，直接钻入人群，不一会儿就溜得远了。
帝京的百姓真是太热情了，热情到他们有些吃不消。
“二位，我家主人有请，不知道可否赏光？”
二人刚刚冲出这条街道，却忽然又被一身穿锦袍，笑容可掬的中年人给拦住。
虽然这中年人打扮得跟个员外一样，但眸子内里有神光隐隐，体内气血奔涌，竟然是一尊修行【兵武】的好手，实力恐怕不会低于元身。
若是在仙神世界，这种层次的存在多了去了。
但在人间，此人若是参军，一个侯爵之位是少不了的。
这般人物，却给人做奴仆？
“我们忙着呢，没空。”
邱平想都不想就给拒绝了，他都不认识那人，跟陌生人打交道什么的最难受了。
“二位何必这么快拒绝，我知晓二位乃是游历人间之仙人，此次前来帝京，必为堪破红尘迷障而来。褚某虽不才，但也为大乾武圣，说不得能助二位一臂之力。”
但就在这时，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邱平与顾小宛抬起头，却在远处的足足有十二层之高的楼宇窗口处，一个身着白衣，面容俊朗的年轻人遥遥向着二人举杯。
虽然此人周身气息没有显露，但在看见此人的瞬间，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尊永恒燃烧的火炉，或是一颗坠落于人间的太阳，气血之充沛旺盛到不可思议。
“竟是人仙武圣，此乃修行兵武之道的顶尖高手，足以媲美真正的仙人。”
邱平略一感应，便感受到对方身上凝练至极的力量，全身上下混元一体，无论是意志还是肉身，都高度统一。
若是横向比较，恐怕能比拟踏入仙册副本的仙人。
这已经是超越仙人平均线水准了，比邱平之前杀死的那些垃圾妖王要厉害许多。
“走吧，咱们过去。”
人家都已经主动上前来邀请，邱平便也没有再拒绝。
一尊人仙武圣，整个人间王朝的鼎定气运的大人物，若是换算成神道位格，远在邱平的品级之上。
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二人跟随那中年人来到楼前，却见到那高楼之上，写着【极乐楼】三个字。
整个楼宇雕梁画栋，无数繁复的吉祥图案，都用上等的漆料、金箔、金粉装饰，地面上铺设掺杂以金线的厚实羊毛地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熏香，毫无烟火燥气，绝对是兽炭中的极品。
或许对于修行者而言，这些东西一点价值也无。
但放在人间，却是不知道要靡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网罗和制作出来。
虽然还未与那位武圣正式见面，但邱平对于对方的第一印象已经不怎么好了。
“我家主人便在十二楼，请随我来。”
那位管事在前面要引路，但邱平却拽着顾小宛，而后身形直接消失原地，下一刻便直接出现在十二楼之中。
楼中有不少护卫把手，见到忽然有人出现，立刻精神紧张。
“不愧是仙人妙法，每次观之，都觉得不可思议啊。”在窗沿处，白衣青年拍了拍手，众人便立刻退下去。
“二位请坐，这帝京已经许多年没有仙门高士降临了。”
白衣青年打量着二人，眼神中始终带着淡淡笑意，却让人摸不清他的真正心思。
帝京自然很久没有修行者过来了，因为明灵王禁绝一切仙门修士进入帝京，就算偶尔有出现的，都是经过报备和受到严密监控的。
而帝京的神道衙门，也几乎没有修士了，要么是妖族，要么是阴魂敕封。
因为帝京是人间神道的核心，除非是得到明灵王的绝对信任，否则他是不会让其他势力染指的。
邱平和顾小宛看着这个颇为热情的大叔，便各自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便不断有身穿轻纱，姿容曼妙的少女们举着托盘，将各种精致菜色上齐。
这些少女的衣衫类似胡人，裸露腰腹，赤脚遮面，周身还有无数以金银、珠宝制作的首饰，行走之间宝光闪耀，甚是惹眼。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褚极峰，至于身份，刚刚也说过了。不过我如今身上并无一官半职，就是一闲散之人耳。”
他淡淡一笑与，邱平二人说道。
“我二人是散修，来自星空，这次是过来游历的。”
邱平正要说话，顾小宛却一脸警惕，信口胡诌了个身份。
“哈哈哈，二位游历红尘，那在我这儿却是再好不过。我这极乐楼中，有人间至乐，虽比不得仙道清净，却穷尽人间之物力，却是另一种味道。”
褚极峰仿佛没有听出顾小宛的鬼话，当即哈哈一笑，继续开口说道。
“就比如这道菜，此为九天鱼龙，取一百零八条沧浪江鲤鱼三排二列鳞下之肉，重列成鱼龙之形，以上等老鸭、火腿、瑶柱之高汤浇灌烫熟，滋味十足。”
“二位知道为何选用此处之肉？盖因鲤鱼于水中逆流而行，使用最多的却是这一部分力量，故此最为柔韧弹牙。”
褚极峰还煞有介事，与二人介绍起了身前的一道菜。
这道菜是造型犹如一条修长鲤鱼，做飞跃龙门之状，姿态优美，栩栩如生，若非他点破，邱平都没发现这其实是无数鱼肉拼接而成。
这份厨艺，也是惊世骇俗。
听到这介绍，顾小宛和邱平二人暗暗咋舌，他们能想象的最好吃的美食，也不过是各种珍奇异兽的煎炒烹炸，但没想到人间权贵的花样如此之多。
褚极峰仿佛是真邀请他们二人过来做客，热情地与二人介绍每一道菜。什么铁板鸭掌、银丝豆芽、炙烤猩唇。
越是听下去，二人便越是心惊。
单是为了做这一桌菜，恐怕靡费的人力，就要有几千之众，而耗费的银两，恐怕不下上万。
腐败！堕落！
看着褚极峰不断介绍各种菜色的模样，二人心中却越来越不是滋味。
他们在城外看到那些贫民，却是连填饱肚子也困难，那码头上的苦力，辛苦一天下来，恐怕连这桌上的一个鱼尾巴都买不起。
“对了，二位怎么不吃？”
褚极峰说了半天，似乎这才注意到二人越来越黑的脸色，开口问询道。
“许是这些不合胃口，来人啊，把这些饭菜都撤掉吧，让厨房换一批菜送上来。对了，我这极乐楼的歌舞也是一绝，二位可一定不能错过。”
褚极峰一声令下，桌上的美食便尽数被人撤下去。
那一盘盘价值万金的美味佳肴，都没有动几筷子，就成了泔水桶的糟物。
而从楼台后的帷幕之中，小步走出无数身姿曼妙的少女。
这极乐楼从正面看，只是一座楼宇，但实际上却是四座，整体呈方形排布，相互之间以长廊打通连接，简直精巧绝伦。
这些少女年岁不过二八，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惊人相似。
若不仔细看，却还以为她们都是同一人。
在帷幕之后，有乐师在奏响管乐丝弦，声音绕梁不绝，少女纵情舞动，丝幕翻涌，仿佛不似人间。
“这些少女自幼便接受训练，直到十六岁生日前的一个月，才会送到此处表演。一过十六岁生日，便立刻送走。”
“过了十六，便老了，不能看了。”
褚极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指着这纵情的歌舞，一脸得意的说道。
“嘭。”
顾小宛猛地起身，差点没把桌子给掀翻。
邱平也是目瞪口呆，十六岁还未成年吧，这就老了？
对了，顾小宛今年多大来着，不会已经过了十六岁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你们这太堕落了。”
邱平也觉得三观收到了冲击，这尼玛，人类也太会玩了。
“哈哈哈，这还算不得什么，不知道二位可曾听过恒舞？”褚极峰似乎没有看出顾小宛要发飙，依然得意开口道。
“额，没有。”
邱平拉了拉顾小宛的袖子，虽然人家生活奢侈了一点，但有钱也没办法。
咱们总不能觉得人家日子太好了，就把人给打死吧。
再说了，你也打不过啊。
“所谓恒舞，便是永恒之舞的意思，永远不断绝的跳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褚极峰饮了一口酒，这才缓缓说道。
“啊……那这样人不得累死了？”
哪怕是天上的仙女，也不能一直跳下去吧。
“哈哈哈，自然不能把人给累死，恒舞共分六队，两个时辰轮换一次，轮换的少女穿插入舞列之中，使得舞蹈节奏不断，乐师同理。”
“在我住处，便养有一支恒舞，日夜不停，我睡前还是醒来，都能欣赏到这如梦如幻的舞姿，真是人间至乐啊。”
褚极峰继续说道。
“咔咔咔。”
邱平听到旁边有细碎的摩擦声，却发现顾小宛差点没把牙给咬碎了。
很好，很强大。
“唉，只可惜，哪怕这恒舞再美妙，我等也不能当真实现永恒不朽之境。待到寿尽终了，什么永恒之舞，也是幻影罢了。”
褚极峰忽然把话锋一转，变得伤感起来。
“我得排练恒舞，也不过是为了填塞内心对于死亡的恐惧和长生的向往。”
他的目光幽幽，身上不可控制地涌现起一丝暮气。
所有修行兵武之辈，皆不得长生。哪怕是人仙武圣，也不过百五十年寿命，他如今已经一百三十岁，在人间算是长寿，但与任何一个修行者相比，这点寿命都微不足道。
邱平并没有答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想着是不是拉着顾小宛赶紧跑步。
“二位！”
忽然之间，褚极峰面向二人，躬身到地。
“我知晓二位乃是真正的仙门高士，必有长生之药。只要二位愿赐下长生药，我褚某可用一切来换。”
褚极峰一脸诚恳，看向二人。
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句话铺垫。
“我得享人间之富贵和权势，岂甘心就此死去，让此生经营的一切都化作泡影。只有长生，哪怕多活甲子甚至半甲子，也是极好的。”
“这人间极乐，若是我不能享受，又有什么意义？”
褚极峰此刻不复之前那娴静姿态，反倒显得有些疯魔和病态。
“哼，你休想！有也不给伱。”
顾小宛也是正值逆反心理的年纪，她看到褚极峰这副姿态，若不是考虑打不过，都要上去揍人了。
妈的，真的好气啊。
怎么会有这么无耻之人，生活如此豪奢无度，还想着长生久视？
想得美！
“长生药我们没有，告辞。”
小泥鳅也有点被膈应到了，这人是怎么做到这么无耻又理所当然的。
亏他一开始还将其当做前辈尊重的。
说罢，他便拉着顾小宛，直接破开空间离去，什么狗屁极乐楼，都是民脂民膏。
“哎哎哎，咱们万事好商量……”
褚极峰向前踏出一步，却只扑了个空，他的脸上旋即露出了一丝遗憾之色。
“主上，他们离去了。”
一直站在帷幕后面的锦衣中年人，小声提醒道。
他的言外之意是，这两个人已经走了，您可以不用再演了。
“闭嘴，修行者灵觉那么灵敏，继续演下去，泔水该倒了啊，给他们来一发狠的。”褚极峰轻咳了一声，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哪里还有半点那偏执又猥琐的姿态。
不过，他毕竟是人仙，意志覆盖周身，便是修行者的神念也探不过来。
“主上，您的表演有点浮夸。”
一旁的中年人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刚刚站在后面，脚指头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
“你懂什么，我这是感情到位，不识货。”
褚极峰丝毫没有恼意，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有一说一啊，神道找他来帮忙演这出戏，看来是对这二人真的重视啊，说不得大家以后还有一起合作的机会呢。
褚极峰丝毫没有恼意，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至于那什么长生之言，不过是他刺激二人胡说的。虽然兵武之道不得长生，但兵武脱胎于神道神兵之法，他们死后都会进入神道。
尤其是他这等人仙武圣，一旦死去，则立刻封神四品，统领一军，在人间各处立庙接受供奉，也是另一种形式的长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