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冰砚不说话，闷头切牛排。
小小的一片，被她切成了一堆小指头大的丁。
见状，马尔斯完全懂得她的纠结。
但这会儿不是纠结的时候。
“机会稍纵即逝，我想你应该明白。”
选择困难症什么的，要么是人们对自己想要什么不够清楚，要么是贪心，什么都想要。
好在，倪冰砚两者都不是。
她作沉思状，不过是在脑子里排日程。
马尔斯做事不像魏姐那样事无巨细，现在她的工作又分为了国内外两部分，很多事就得她自己操心。
“晚上我就去请索菲亚吃饭。”
倪冰砚放下刀子，一边叉牛排放嘴里，一边说着自己的计划。
好像之前那个跟索菲亚赌咒发誓绝不接这戏的，是别人不是她。
打脸什么的，多打几次也就习惯了。
这点事情带给她的羞耻感，真的什么都算不上。
“今天晚上谈妥这件事，连夜赶回剧组，等明天拍完最后两场戏，立刻回国拍广告、赶通告。下午的话也没时间去探班了，我们直接去和《我是你的眼》签约。”
倪冰砚说着自己的计划，马尔斯一听，发现自己差点误会她，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对她的安排自是全盘接受。
探班本就不是真的为了探班，只是为了让她明白，专业的动物演员，合作起来比某些资源咖还要轻松，完全没必要因此错过好的电影。
既然倪冰砚这么干脆，马尔斯也不想费事，点点头：“看来你选择了A计划，我也更看好这两部。”
索菲亚的电影，真的不容错过。
自己投资、自己拍、自己写剧本，这剧组绝对会是索菲亚的一言堂。
虽然索菲亚脾气有点狗，经常被人骂惨，但这个世界上，谁又能拒绝跟这样一位有才的富婆成为朋友呢？
若倪冰砚和她处不来，就算机会真的很难得，马尔斯也不会勉强她，既然她俩聊得还不错，若是错过，就真的很不明智了。
至于《我是你的眼》，养宠物的人很多，萌宠影视剧一向受欢迎，再有导盲犬与盲女、残疾人公共设施等因素，电影又具有了社会意义，只要顺利拍完正常上映，这部电影绝对会是一部经典。
吃完饭，两人立刻出发。
霓虹那边对倪冰砚比较认可，她现在又签了史蒂芬·马尔斯，《我是你的眼》的合约一个小时左右就签好了。
重新回到索菲亚的试镜现场。
熟悉的拐角，熟悉的破口大骂。
比上午那次动静还要大不少。
“麻烦去看看，什么情况？”
保镖应声而去，没多会儿就回来汇报。
却是这个艺人带了俩保镖，索菲亚让安保把人撵出去的时候，这人寸步不让，在那堵着门骂。
女演员咖位不小，今年二月刚出炉的柏林影后杰西卡·斯图尔特。
这位女演员的确不负她的容貌，英勇，无畏，且充满活力，骂人的爽脆劲儿，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倪冰砚正纠结要不要避一避，杰西卡就踩着高跟鞋“啪啪啪”的走了过来。
光听那脚步声，都能感觉到走路的人心头怒火有多旺盛。
【索菲亚，不愧是你！】
这气人的本事，啧啧~
拢共几米长的走廊，眨眼就走了过来。
L型走廊，避也没处避，倪冰砚一行人干脆站在原地等着。
电梯响的时候那边在吵架，停下来之后，他们又没有走动，杰西卡也就不知道这里还有人。
转过弯，见一大群人站在这里，看到她，全都面露尴尬，杰西卡停下脚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保住自己的体面。
早知道就不走这边了。
这层楼有两部电梯，刚才安保人员想拉着她往那边走，她一身反骨自是不从。
没想到却陷入这样的尴尬境地。
不过这都不是事儿。
能干这一行，真正的社恐就没几个。
“哦？又来了一个倒霉蛋？”
杰西卡红唇微启，双手环胸，上身微微后仰，上上下下的看了倪冰砚一眼。
倪冰砚摸不准她的脾气，决定以静制动，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
面前的女人棕发褐眼，十分英气，偏偏嘴角有颗小痣，又让她在英气之余多了几分妩媚。
这会儿嘴角轻扯，满脸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见倪冰砚不理她，她又自来熟道：
“你也是来试镜的吧？我劝你还是别去了。被人莫名其妙的侮辱一顿，那感觉，真的不太好。”
杰西卡·斯图尔特试镜这个女二号，是真的自降身份，没想到索菲亚不仅没有对她另眼相待，反而一见面就跟有仇似的，一句更比一句难听，她现在是真的心绪难平、满腹牢骚。
要不是还有最后的理智撑着，她刚才怕是要把索菲亚脸给扇肿。
呸！啥玩意儿啊！
一上来就问她介不介意给人当小三，介不介意为了事业出卖自己，和老男人啪啪啪。
杰西卡知道圈子里很乱，但她一向洁身自好，混到今天，全凭本事往上爬，突然被人这样问，顿时就感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哪能善罢甘休？
然后没两句就和索菲亚吵起来了。
按理说，若有误会，索菲亚就该趁机解释，让她消消火，结果索菲亚不仅没有解释，还继续问她，介意给有钱人生个私生子吗？
杰西卡最近正被有妇之夫纠缠，听到这，还以为她在讽刺自己，顿时就绷不住了，一下子冲到索菲亚面前，抓了她衣领，就要扇她。
结果运气不好，指甲卡人家扣眼儿里，一不小心还掰断了，痛得她眼泪哗哗动作慢了半拍。
这一折腾，安保人员冲进来，她的保镖也冲了进来。
两边大打出手，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她一犹豫，就没能下手。
最后只能在门口大骂一通，聊胜于无。
倪冰砚想想上午的试镜过程，索菲亚好像除了故意惹她生气，并没有说什么侮辱她的话。
两人闹得这么大，除了杰西卡脾气比较大，自尊心比较强以外，想必中间有不少不一样的地方。
倪冰砚自是不会说，她已经面试过了，且对索菲亚印象还过得去，这会儿是打算去签约的。
两人又不认识，说其他的话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所以倪冰砚就盯着她嘴巴：
“你用的哪一款口红？这颜色真的好漂亮，我也想买一支回来试试。”
杰西卡·斯图尔特想过对方会怎么回答自己，但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倪冰砚会这样说。
那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真是……
“这是我今年刚代言的阿玛玛秋冬系列，丝绒质地很轻薄，色彩饱和度也高，用着还不错。”
想想她把手提包打开，伸手进去好一阵掏，许久才掏出来一支口红：
“还有一支备用的，没用过，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
倪冰砚本来只是找个话题缓解尴尬，没想到这位姐妹儿这么大气爽朗，忙双手接过，微笑着给她做自我介绍：
“我叫倪冰砚，是一名华国演员，很高兴认识你。”
“哦~我叫杰西卡·斯图尔特，来自英格兰。”
倪冰砚把口红放进包里，顺手摸出来一支还没拆封的神仙水。
“谢谢你的礼物，我包里正好也有品牌方送的精华露，希望你不要嫌弃。”
她喜欢拎大包，除了喜欢装书装剧本，还因为她喜欢随身带点有意思的小礼物，遇到合眼缘的人，就随手撒出去结个善缘。
谁也不缺这一点，但收礼物的喜悦，是钱财买不来的。
这姐妹儿怒气冲冲冲过来的时候，美甲断了一根，肩膀上的毛衣也被挠出线头来了，想必刚刚战况一度很激烈。
倪冰砚现在不急，自是不想太早过去触索菲亚的霉头，就在这和她聊了几句。
没想到还挺聊得来。
“你也是来试镜的吗？”
没想到杰西卡如此锲而不舍，现在通了姓名，又交换了礼物，自是不好再当没听见。
“事实上，我上午已经来过了，现在来是打算再争取一下。”
倪冰砚一向谦虚，自是不会跟人凡尔赛，自己已经过了导演那一关，却又拒绝了。
杰西卡见状，以为她是个忍辱负重的小演员，为了角色，竟愿意受那老巫婆的折磨，也不知怎么想的，又打开手头的大包，摸了许久，摸了支眼线笔出来递给她。
“这也是没有用过的，算是一点点鼓励。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加油！我还要去做下指甲，改天再聊。”
“稍等一下。”
倪冰砚这次没再继续掏包，而是上前一步，替她整理了下毛衣上的线头。
“好了，再见~斯图尔特小姐。”
倪冰砚今天没有化妆，看起来比较温和，接触下来，发现她脾气很好，说话不紧不慢的，做事也体贴，杰西卡对她好感直接拉满。
微微侧头看了下肩膀，看到整理好的毛衣，竟又打开包，一阵翻找，摸出来一张名片递给她。
“保持联系，拜拜~”
倪冰砚捧着名片，直到她进了电梯，才小心的收进包里。
跟杰西卡的粗放不同，倪冰砚的包里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她不用看，就能准确的把名片塞进名片夹里头。
收好东西，她才回头看向马尔斯：“抱歉，耽搁了时间，我们走吧！”
马尔斯先生算是近距离感受了下社交达人是如何拓展朋友圈的，也不在意浪费时间，微微笑着上前两步，与她并行。
“现在过去才是正好。”
小仙女扯头花会很狼狈，老仙女被人揍了，肯定也不会有多体面。
马尔斯是有老婆有女儿的人，在这方面情商可不低。
等那边动静没了，安保人员全都撤了，两人才来到之前的舞蹈室门口。
门外休息区的工作人员不知何时也已经散了。
屋门半掩，倪冰砚正准备敲门，就听到里头有人在哭。
一边哭，还一边骂：
“呜呜呜，找个合适的演员怎么就那么难？简直比找老公还难！我看上的看不上我的剧本，我看不上的，又削尖了脑袋往我这里挤，烦死了！
“呜呜呜，该死的英格兰流氓！说话就说话么，动不动就动手……真是太讨厌了！”
倪冰砚一脸尴尬，看向马尔斯。
这种尴尬的情况本该避免碰面，但她行程很紧，今晚就要赶回剧组去拍戏，实在没时间耽搁。
马尔斯叹口气，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敲门。
屋里顿时就是一静，然后有人就道：
“抱歉，今天的试镜已经结束了！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
屋里传来一道男声，应该是索菲亚的副手，那个白白胖胖的男人。
倪冰砚默默看了看表。
刚过下午四点。
福利待遇这么好？
“咳咳，请问卡佩女士在吗？我是马尔斯，史蒂芬·马尔斯，找她谈一谈倪小姐的片约问题。”
门很快就开了。
白胖男人开的门。
“请进。”
索菲亚没吭声。
两人进屋，就见她坐在桌子后面，摄像机还是放在她身前的桌上。
看到倪冰砚进来，立刻小小的“哼”了一声，那叫一个傲娇。
不过她也没有为难人，直接让他们坐下。
“我想了想，你的剧本其实很有意思，而且你有改动剧本的权利，我们拍摄过程中，自由度会很大，应该会比较愉快。”
打自己的脸毕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倪冰砚刚坐下，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给自己挽尊。
索菲亚也没为难她，很干脆的问了她和马尔斯的意见，就让助手准备了合同。
马尔斯先生在这方面就是专家，仔细检查过后，就和倪冰砚一起签了字。
“不知晚饭能否有那个荣幸，邀请您一起就餐？”
之前就说了请吃饭，索菲亚很傲娇的拒绝了，满脸都是“你不配”。
原以为现在签约了，她好歹能对自己温和一点，结果她照旧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合约都签了，还吃什么饭？我要去准备开机了，哪有时间浪费？拜拜，好走不送。”
倪冰砚呆了呆。
想想她一向脾气古怪，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好吧，我马上还要赶回剧组，这部戏明天才能杀青。接下来具体工作，剧组可以联系我的助理。”
倪冰砚也不是没脾气。
墨镜一戴，谁都不爱。
一个字形容，拽！
扔下端木梨的名片，倪冰砚拎着包，毫不犹豫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