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渚接过玉泽递过来的帖子,得知太子殿下要来徐府商讨大事,心中有些不安。
毕竟作为三品侍郎,平日他又是忠于陛下的保皇派,并没有倾向于太子的举动,太子殿下如何与自己有大事讨论?
并且殿下的举动十分低调,并没有大的排场。
可见太子殿下也不想让别人察觉自己到访徐府。
又会是什么事呢?
徐良渚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端坐在议事厅内眉头微蹙,困惑不已。
唯有一个原因。
虽然他不愿意想及,但是却是最大的可能。
晚婉。
太子殿下难道是为了晚婉而来?
徐良渚有了些愁苦,晚婉定然不可能做妾。
若是太子殿下强逼,为了晚婉,即使是豁了他这条老命,也会极力阻拦,即使革职还乡!
他相信以殿下的人品,绝对不会以若虚有的罪名定他死罪,强逼晚婉留在他身边。
他女儿虽然赤子之心,但是无比清醒,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含糊,他相信殿下也不会强逼一个女子留在他身边。
强扭的瓜不甜,太子矜贵,应该不会这样。
徐良渚越想越后怕,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一生为官,清廉忠正,也算尽心尽力。
他已经够对不起雅儿了,没有及时发现她的病体,以至于他在她最后的时光都没有好好陪伴她,反而忙于朝堂。
虽然明白雅儿的用心良苦,但是他也留下了遗憾。
自古忠孝难两全,而他却是忠与情之间难两全!
而他们唯一的女儿,他更不会重蹈覆辙。
不管太子殿下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他都要保全自己女儿。
徐良渚眼角的细纹已经比之前密布,但仍然看得出年轻时的英俊的眉眼,但是此刻眼神坚定,好似下了决心。
既然最坏的打算都预想到了,他也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估摸了一下时间,徐良渚打开书房的门,走在长廊,穿过逶迤小路,等候在府门前。
一辆低调的金丝黑幕马车缓缓停在徐府门前,随卫简单几人。
但是迎接的婢女小厮大气不敢喘,毕竟徐大人都亲自来等待,必定是一位大人物。
帷帐掀开,李恪律走下马车,玉泽跟在后面。
只见矜贵的男人狭长幽深的眼睛带着恣肆的表情,居高临下地淡淡扫视过来,莫名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
但是又有一种温润而泽的气质,交揉在一块反而相互衬托,竟是一位芝兰玉树的翩翩男子!
而此时李恪律已经走近徐府门前站定。
徐良渚看见太子,立马就要弓腰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还未弯下腰,李恪律已经疾步走上前,将徐良渚扶住,声音不急不缓:“徐大人不必多礼,此时未在宫中,你将孤看做小辈即可。”
徐良渚不自觉冷汗流下来,不好的念头更为强烈。
殿下身为皇天贵胄,虽然放低身姿,亲近他,他更不能自以为是。
徐良渚更恭敬,坚持将礼节行完,有些诚惶诚恐,但又显得有些迂腐:“承蒙殿下厚爱,微臣感激不尽,无论在哪里,君臣有别,但是礼节之事还是要恪守。”
李恪律低叹一声,似乎有些无奈,音色清润,又有几分不容置疑:“徐大人,将来孤与你的关系可能更进一步,如何不能?”
李恪律扫过徐良渚泾渭分明,划清界限的模样,心下有了几分猜测:“罢了,徐大人,还是在书房谈事吧。”
在外面太过于显眼,不出半日,太子到徐府的消息就要传遍帝都。
如今陛下放权给太子,历练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殿下铁板钉钉就是正统的继承者。
谁与殿下走的近,谁与殿下亲密往来,都可能带来一场腥风血雨,殿下的一举一动会被有心之人放大。
尤其是像徐良渚这样的保皇派,若是保皇派都不能中立,更要引得其他势力恐慌,甚至给徐良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徐良渚这才反应过来,弯腰伸手:“殿下请。”
李恪律也伸手示意请徐大人。
徐良渚这才走在一旁,落后于太子殿下一步之距,在前面带路。
进入徐府书房,里面案桌上整洁明净,文房四宝整放于上面,书籍琳琅,空气中有淡淡的书香。
窗柩镂花,阳光洒落,斑驳陆离,另有一番雅致。
一看书房的布置,就能判断出它的主人定是一位清廉忠正的好官。
徐良渚脸上露出来一抹愧疚之色:“殿下光临寒舍,只是有些简陋。”
李恪律坐于上首椅子,微微一笑,毫不介意:“徐大人说什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正验证了徐大人是一位品德高尚的君子。”
徐良渚受之有愧,但想到太子殿下所说的正事,试探性地问道:“不知殿下与微臣商讨何事?可与北征有关?”
李恪律摇摇头,一双漆黑的丹凤眼含笑看着徐良渚,这让徐良渚压力倍增,心底有一丝丝的冷意。
的确如徐良渚所想,太子殿下是为了晚婉而来。
李恪律接下来的话让徐良渚有些慌乱。
“孤来此,是为了婉儿,婉儿与孤情投意合,孤已经求了圣旨,向徐大人求娶婉儿,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作为婉儿的父亲,孤自然要尊敬您的意见。”
连敬语都用上了!
徐良渚头脑发懵,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呆愣住。
心中的惶恐更甚,自己何德何能让太子殿下敬称!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太子殿下刚刚说什么?求娶?圣旨!
徐良渚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惊讶的微张嘴巴。
殿下的意思是娶晚婉为太子妃?
徐良渚有些不可思议,声音有些颤抖:“殿下,您说是将晚婉娶为正妃?”
李恪律点头,眼角含笑:“正是。”
说着,李恪律站起身,走到徐良渚面前,竟然单膝行礼,这是对父亲才做的礼节!
殿下是尊贵之身,如何能对他做这样的举动!
徐良渚面色慌乱,想要扶住李恪律,嘴里喃喃自语:“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殿下,微臣受不得,请您起来!”
李恪律执意,身姿挺拔,神色认真:“徐大人,孤心仪婉儿,二人两情相悦,望您成全,今后孤会好好保护婉儿,孤在此起誓,今生只许婉儿一人,绝无二心!若有违背,孤死……”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徐良渚打断,只见他厉声阻止:“殿下慎言!您身上承载着万民,怎能轻易立下毒誓!”
李恪律坚定地看着徐良渚:“孤不会违反,自然不怕。”
徐良渚一时无言。
作为储君,徐良渚确实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有如此诚心,已经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极低,徐良渚明白,太子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晚婉。
而且竟然只许晚婉一人,江山社稷,子嗣为重,即使建文帝再不愿意,但是为了社稷安稳,也是迫于局势纳了几位妃子。
唉,徐良渚低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