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律漆黑如墨的眸子定定看了许久，陷入了沉思。
皇后死了，她真的是五年前那个偷盗城防图的奸细？还是说另有其人。
一个被幽禁在坤宁宫的人，竟然能在父皇的御书房进退自如。
还是说她还有帮凶？只能说那个人藏的太深，如今拉善都已经死了，他还是没有暴露，还是说仅仅是自己想多了。
李恪律背手而立，身材修长挺拔，气势凌然，尤其是在这种想事情的时候，尤为冷冽。
丹凤眼角下的泪痣，更衬托出冷峻孤傲的气质。
这让玉泽恍惚之间好像看见了夫人！啊，不，皇贵妃娘娘！
李恪律终于回过神，转向玉泽身后的红妆，略微有些思忖：“红妆？”
红妆闻言立马跪下行礼：“属下在！”
李恪律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如今你想回暗卫堂吗？”
一旁的玉泽比较吃惊，红妆的信物不是给了徐姑娘？如今怎么又让她回来了？只是因为她在徐姑娘面前出现了？
玉泽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至于吧……
然而他没料想到，李恪律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要将她召回，毕竟像红妆这样的暗卫一旦露脸，就没有了价值。
虽说也是为了救婉儿才迫不得已地现身，但是为了婉儿的安全，还是稳妥一点更好。
李恪律定定看着红妆，似乎极有耐心。
红妆明白主子的意思，但是虽然她从未再徐晚婉面前出现过，但是徐晚婉的一点一滴她都知道，暗中保护她不知道多少次。
虽然也是她的职责所在，但是也算是和徐晚婉一块长大，早已经有了很深的羁绊，在她决定现身的那一刻，她就没有想过自己，只想救下徐主子。
只是没想到，分离竟然来的那么快……
但是，红妆眼神有着坚定，她不愿意离开徐主子，这些年的相伴，她如同徐主子的另一个影子，无法割舍。
徐主子的善良知意，乐观向上，天真烂漫却实实在在鼓励着她，让她钦慕，为她肝脑涂地。
既然没有这样的人生，那她就努力保护徐主子的人生。
红妆行了一个大礼，声音铿锵有力：“红妆的信物既然在徐主子那里，便是生是徐主子的人，死是徐主子的鬼！求主子成全，属下不想离开！”
说完，认命地低下头，等待李恪律最后的审判。
李恪律脸上没多少表情，只是轻捻了拇指上的墨色扳指，轻微的摩挲，在寂静的夜中却有极大的声响，更何况听力极佳的暗卫。
李恪律良久未语，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气氛十分紧张。
红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实则手心也紧张地沁出汗来。
而玉泽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恪律的脸上，心中有些恨铁不成钢，红妆啊红妆，你个大傻子，回暗卫营又怎么了！非得跟主子死磕，这样又有什么好处！
万一惹怒了主子，这下场……
沉寂了片刻，李恪律收回有些压迫性的眼神，松了口：“你可以留在婉儿身边，只是——。”
李恪律停顿了一下，从锦囊里拿出来了一个药丸，定定盯着红妆，语气平静：“将它服下，这是蛊虫卵，若是背叛则会立刻绞肠而死。”
“是！”
红妆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吞下，似乎十分感恩。
李恪律收回目光，微微颔首，似乎应允了红妆的请求。
红妆再次伏身跪下大谢。
暗卫露面之所以没有价值，就是因为可能会被收买。
虽然可能性非常小，但是一切以防万一。
既然红妆不想离开，那就只能服毒以表忠心，毕竟，他不敢赌。
人心难测啊。
他也会安排其他暗卫保护婉儿的安全。
李恪律又吩咐道：“既然如此，红妆留下吧，玉泽去徐府报个平安，引开程颐和陆寻的人马。”
“是！”
“是！”
回到洞内，木火已经将近熄灭，一明一暗的火星映照在徐晚婉的眉眼，粉妆玉琢的小姑娘睡的正香，丝毫没有察觉身边人的动静。
即使面对这么大的险境，也是无忧无虑的模样，不谙世事却又不落世俗。
李恪律低头垂眸，认真地看着熟睡中的徐晚婉，心中荡起涟漪，温热涌上心头。
泪痣随着微动的睫毛轻轻颤抖，闪烁着妖异的光。
李恪律慢条斯理地为徐晚婉整理眉梢间的头发，十分优雅深情。
他浅叹一声，似乎也夹杂着对自己的无奈，纤细白皙的手指捏了捏微痛的眉心，或许许多年前的相遇，她就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弱点，而他甘之如饴。
他愿意让婉儿成为自己的弱点，但不会让别人随便拿捏她。
李恪律阖上双眼，紧拥着徐晚婉，慢慢进入梦乡。
这是他睡的最安心的几天，以往都是惊醒，而在她面前他从未有过的安稳。
不必担忧别人的刺杀，不必疑心亲近之人的背叛……
他可以做最本质的自己，只是——。
他也了解自己的病态与偏执，他害怕有一天她会发现，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因此远离他……
他无法想象失去她的场景，也无法接受她的厌恶与唾弃。
既然如此，他可以戴一辈子的面具，人前永远是大雍朝高洁温雅的太子殿下，他可以伪装一辈子……
夜晚的慈宁宫虽然灯火通明，但是人影寂寥，王太后咳嗽的声音不断从里面传出来，只剩下她的贴身大宫女近身伺候她。
“咳咳咳咳咳。”
王太后已经年过六旬，一头银丝散落在她有些佝偻的身躯，看起来十分难受。
脸上未施粉黛，虽然头发花白，但是脸上只有几道细纹，精致的瓜子脸，依稀还能看出王太后年轻时的几分风华。
不愧是先帝曾经最宠爱的女人 ，冠宠后宫的王太后。
如今儿子建文帝正值壮年，还有几个皇孙，应该颐养天年才对。
可是看王太后的情景却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宫内的火炉燃着，香炉袅袅散发着只有帝王才可以用的安眠龙延香，设施布置都是一顶一的好，黄金琉璃，光彩夺目，锦衣玉缎，翡翠珍珠，在宫内随处可见。
由此可见，皇帝对于自己的生身母亲的孝心一片。
但是王太后有旧疾，最近几天又积郁于心，自然又犯了病。
她的大宫女苏儿也已经年过四十，正小心地为太后娘娘顺着气。
只是眉心紧锁，十分担忧。
唉，如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如何能让太后娘娘安心。
陛下在南苑猎场受刺，太子殿下失踪，皇后娘娘竟然通敌！
陛下为天地至尊，虽然说不上先斩后奏，所幸陛下平安，只是一回宫就火速赐死了皇后娘娘，也已经出兵攻打北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