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出发去学校前沈昭还处于恍惚的状态,本来她就没把沐宴辰的话当真,也做好了留下的觉悟,可昨晚当沈昭为他针灸的时候,他难得地睁开了眼睛,灼灼地盯着她。
“我已经安排妥当,那两天我就住在你们酒店的最顶楼,夜晚记得来找我。”他说。
沈昭听到后怔愣了一下,他的话有些暧昧,但意思传达到了,他愿意配合她的行程,不论他多么忙,还拖着这样的病体,那一瞬间,不知如何形容,但沈昭觉得她的心在膨胀,里面充填满了,有什么东西像是要溢出来一般。
“好。”她答应他了。
司机按往常一样把她送至路口,临下车的时候,“小姐,请等等,这是先生吩咐的。”
沈昭回头看他,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她,沈昭接过,摸着里面的轮廓,是一张卡,她小心地收到了背包里。
她的行李很简单,此番去的是三天两夜的毕业旅行,她只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一律是休闲装,简单且方便活动。
出行的巴士早就等候在学校操场上,一辆旅行巴载一个班,一共十六辆,学生们直接在操场上集合,排成纵队,听着台上级组主任的训话。
沈昭的组员来得早,她一下就找到了组织,“嗨,你们这么早啊?”
李逵没说话,低头看着手上的文科考点,沈昭瞥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真的是争分夺秒,连一刻放松的时间都没有。
“可不是嘛,这个旅行是我们高三级最后的狂欢了,回来后还要面对中段考试的成绩,想想都头疼。”徐可略微夸张地说道。
据沈昭所知,徐可的成绩可没到需要头疼的程度,在班里也是名列前茅的,倒是马舒宜可能要忧心一点。
马舒宜也发现了沈昭在看她,脸上不自觉爬上了一点红,“看什么看,我的成绩你可放心了,再怎么差劲也不会比你这个整天不回学校的学生差的。”
沈昭只笑笑,在青春脉动的气氛下,她还是对毕业旅行有所期待的,毕竟她从前独来独往,这些集体活动她都没有什么回忆。
目的地是邻近h市的N市,那儿毗邻大海,虽然是冬季,但对于学生们来说在紧张的高三生活氛围里能够吹吹海风也不失为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况且据他们所知还有篝火晚会,那将会是一个美妙绝伦的体验。
巴士里响着欢快的声音一路到达了目的地。
下车的时候,沈昭只感觉一阵混着海水味道的冷风向她袭来,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双手交叉搓着手臂,还挺冷的。
沈昭在前面走着,后方有人冲她的手臂撞来,踉跄了两步,抬眼望去,只见是一个不知名字的学生,她回过头来,没有多少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撞到你了。”
说完,头也不回和一旁的学生走进酒店。
“这什么人啊?”徐可也不认得那个学生,眼生得很,她拉着沈昭的手,检查了一下,“没事吧?”
“没事,”沈昭揉了揉微疼的肩膀,权当刚才那事是意外了,但她心里知道不是,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接着道:“我们快点走吧,老师还等着点名呢。”
几人走到酒店大堂,沈昭敏感地发现大堂里有好些不是德严的人,看他们的着装,有商务人士,有来旅行的夫妇,有些在办理退房手续,一切看似正常,在她心里却隐隐有些发怵,脑海里甚至有了晕眩之感。
“怎么了,沈昭?”徐可回头叫着她。
“什么?”
“我叫你几次了,你没事吧,是不是刚才那人撞疼你了?”徐可担忧地问。
沈昭摆了摆手,扶着额角,试图减轻那种眩晕感,“没事,可能有点晕车,没事。”
“我背包里有药油,需要吗?”李奎说话很轻,但沈昭还是听到了。
“没事,我缓缓就好。”
马舒宜不知想到什么,看着沈昭皱起了眉头。
“这是房卡,两人一张。”徐可递了一张给马舒宜,这很明显,她是要跟沈昭一间房的。
对此马舒宜也没什么意见,也就是两个晚上,而且除了睡觉,多数时间是不在房间里的,况且李奎的脑里只有学习,大约在房间里也只会拿着手机看知识点,不会吵到她。但这次德严倒是下了重本,听说之前几届的学生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起码俩人一间房这样奢侈的待遇是肯定没有的。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这届旅行这么豪华吗?”马舒宜问。
徐可想了想,“我听学生会的人说,这次学校是拉了赞助的,好像是恒丰集团的赞助,高考后他们会派人过来做宣讲会,目的似乎是想提早培养能进他们集团的人才,毕竟我们学校在h市是排第一的存在啊,公司早点出手也是有好处的,反正我觉得他们公司肯定不亏。”
马舒宜和李奎都点了点头,沈昭却凝了凝神。
她当然也是知道恒丰集团的,毕竟她之前所在的新蕊医药公司最大的股东便是恒丰集团,里面很多项目都是那个集团资助的,但她只是一个药物的研发人员,对此可以说是熟悉也可以说不熟。
但这真的是巧合吗?
她重生到了一个德严的学生身上,而后,恒丰集团就在今年赞助了德严……
沈昭只觉得心里有块大石压着,天空中似乎有只无形的手操控着什么,但这么玄妙的事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大概率是不会相信的,何况是其他人?这么一想,她又镇定了许多。
这么难得的毕业旅行不安排一点团建活动是说不过去的,下午时分,以班级为单位抽签,两班比赛晋级的形式以决定最终冠军。
好巧不巧的是,六班第一场就对上了十二班。
酒店附近有一个空中的训练场,有教练在场,比赛形式很简单,班级所有人通过的时间越短的一方胜出。
当沈昭看到那立于空中的木桩,在风中摇曳的绳子的时候,腿脚便有点发颤,很多人都不知她其实是畏高的,这个项目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她脸色苍白地看着空中站着的教练,伸手拉了拉排在前方的徐可的衣角,“徐可,这个游戏是否能弃权?”
徐可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看了眼她难看的脸色,“昭昭,你不会是畏高吧,以前你可不会这样。”
沈昭心里一凝,是啊,她都差点忘了原主该有的表现了,可如今她是真的害怕,一想到要站在那样的高台上,被风刮得摇摇欲坠,她的身体本能地做出了抗拒,这点就算是她极力忍耐也是很难装的,她勉强地扯了下嘴角,“没错,可实在是晕车,可能影响了吧。”
徐可点了点头,“那要不向老师请假吧,这比赛不就是要相同人数嘛,十二班也退一个人就行了。”
沈昭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一直在后方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的陆司鸣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她的不适,他穿过人群走到沈昭的面前,“沈昭,我是学生会的成员,平时和老师打交道的机会比较多,这事交给我如何?”
本来沈昭并不想盛他的情,但一想到上次她也帮他包扎了,也算是同学间的互帮互助,遂点了点头。
一旁看着的徐可、马舒宜,就连李奎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神情。
陆司鸣很快找到了负责的老师,表明了情况,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了一通,老师也表示了理解,正想开口答应,一个十二班的女生却突然出现在了老师的面前,娇滴滴地说道:“老师,我也很怕的,但这些都是能克服的,况且还有教练在,安全方面绝对有保障,我都能参加,我相信六班的同学也可以的。”
老师看了眼那个娇滴滴的女生,那是全级出了名的娇弱,时不时就和班主任请病假,十二班的班主任桌面上就她的请假条足足就有一厘米的厚度,那放在高三级里面是相当惊人的,所以在老师之间也相当闻名。
老师睨着她,觉得她说的也不是假话,可以说相当真诚了,所以他为难地与陆司鸣道:“对不起啊陆同学,你看连这位同学都参加了,我看其他同学的都是小事。”
这话说出来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陆司鸣只好接受。
他灰溜溜地回到沈昭四人组的所在地,沈昭第一次向他露出了期待的神情,可他却把事情办砸了,他甚至有点没脸面对她。
沈昭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事情没办好,淡声问:“为什么老师不答应?”
“十二班那个娇滴滴的女生也参加,老师说那个人参加了,其他人便没有不参加的理由。”
“真过分!”马舒宜有点气愤,“那家伙是故意的吧,其他时候也不见她这么积极,这次到底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沈昭虽失望,但她也不忘向陆司鸣道谢,“谢谢你今天为我说话,既然老师这么说了,那我只能努力克服了。”
虽然她的心底里真的很怕。
“嗯,你别逞强,我们都不在乎输赢,你磨蹭多久都可以。”陆司鸣安慰道,虽然对于沈昭来说没什么效果。
两条赛道离得很近,木桩上空是一条安全绳,学生们穿好安全带后就会爬上木桩,安全卡扣扣在安全绳上,接着接受每一个关卡的挑战。
教练极其认真负责,每一个注意事项都说得细致,地上安排了一个负责检查安全带是否系好的,木桩上站了一个检查安全卡扣的,中途站了一个以确保同学们安全,终点也站了一个,但这些都不能让沈昭安心,她抬起头去看那颤颤巍巍的安全绳,只感觉到一阵眩晕,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摇晃了起来,脚步虚浮。
轮到她了,教练检查好了她的安全带,示意她爬上木桩,他似乎是感受到了沈昭的害怕,伸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别怕,很多人上去前都这样,上去后不要看下面,看着终点,你会克服很多,加油。”
沈昭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她两手抓着梯子,两脚颤巍巍地踏了上去,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远离地面,她甚至不敢向下看,只要垂眼就能看见那地面,摇摇晃晃里像是在向她招手,手心冒着汗,梯子上的漆色沾在了手上,一块一块,在掌心上形成了难看的斑块,她爬得很慢,抬头看去,十二班一个女孩已经走在木桩上了,而她还在爬梯。
她按着自己的节奏爬了上去,倚在一根木桩前,出发点的教练就站在她的隔壁,对于她这种状态似乎是司空见惯,好笑地盯着她,嘴上安慰,“别怕,像你这样的有很多,你只是其中一个,所以看着终点,别看下面,好吗?”他指了指终点的方向,一边检查着她的安全扣一边说。
起不到任何安慰的作用,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往下看。
地上的声音很吵,高空中的风很大,沈昭甚至不能听清楚底下的人在说什么,放眼看去,和她同时出发的女孩已然站在了终点,而她还站在原地。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安全绳,试图在上方找到一点安全感,然后她向第一根木桩进发,看准了距离,迈开了脚步,而底下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她似乎听到有人跟在了她的身后,但她连转头的动作都怕,生怕一个动作就让她掉进深渊,不多时,她就感觉有什么人在她的隔壁,向她的脖颈处吹着风。
她抬眼看去,是袁宏伟,瞳孔瑟缩了一下,怕是怕他在高空中玩什么花样,而她却只能强装镇定,但她的惊恐没有逃过袁宏伟的眼睛,他看着她微微笑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笑容狰狞又让人惧怕,话语里却极尽温柔,“别怕,昭昭,有我在呢,你肯定能安全通过的。”
下方,陆司鸣当然认出了袁宏伟,甚至在他追着沈昭上了木桩时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那个人眼里根本没有沈昭,他每在沈昭身边做一个动作就会向下看陆司鸣的反应,而他也如愿以偿,看到了陆司鸣那焦急失控的神态,但对袁宏伟来说这些都不够,他要看陆司鸣痛不欲生的样子才能解了他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