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脸皮！
厚脸皮！
厚脸皮！
……
行至仙部指挥使公房外，沈青云沿途共计收到十八个厚脸皮的夸赞。
从头到尾一直欺负仙部，还能面不改色，和同伴有说有笑进仙部……
“也就他能唾面自干了。”
“沈青云来作甚？”
“听二师兄说，他打算在仙市开间小店。”
“嚯，追杀我们？”
“师尊能答应才有鬼……六师兄，你莫要冲动！”
……
见徐青表情又开始不对劲，众修连忙拦人，深怕徐青冲上去。
徐青表情诡谲，语气倒还正常。
“嗯，放心，我不会冲动……诶？快拦住小师弟。”
瞅着稽如又朝沈青云迎面走去，众大惊。
“吕经历，沈判官。”稽如面带春风，拱手见礼。
吕不闲略显讶异，微笑回礼。
“稽判官之前一番指点，在下受益匪浅，”沈青云拱手道，“多谢稽判官了。”
“举手之劳，你们这是……”
听闻是师尊相召，稽如主动通报，领着二人进公房。
“稽如，你先去忙吧。”
稽如赖着不走，秦墨染略感无奈，出声撵人。
为了今日应对沈青云，她思索了一夜，已经定计。
“仙市乃为修仙界仙宗提供营生之地，”秦墨染直视沈青云，“你如何想着在仙市开俗世之店？”
在她想来，无外乎沈青云又想到了赚钱的好点子。
首富之家并不是躺来的。
无论哪行，越是菁英，越擅于发现机会，且抓住机会。
“更何况智谋如他？可他越是想做，我就越容易拿捏他，继而……”
沈青云恭敬道：“启禀殿下，属下这念头，其实和仙部众同僚有关。”
“和他们有何关系？”秦墨染蹙眉。
“仙部成立日久，与二部同僚相处甚欢，时常聚餐，”沈青云笑道，“都夸小店味道好，是以才生出此念。”
秦墨染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家座下一群求长生的修仙者，会夸俗世小店味道好。
所以沈青云一句话，就把她通宵打的算盘，拨弄得乱七八糟。
“可毕竟是仙市……”
“殿下，仙市既为商贸之地，也是交流之所，”沈青云恭敬道，“属下认为不仅餐饮少不了，诸如茶楼、酒楼之类的基础设施，也应跟上，除此之外，官方的配套，比如钱庄……”
秦墨染听得迷迷糊糊。
某个时候，心头猛地触动。
“他这番话，是不是就把仙市欠缺的部分，给补足了？”
所幸她是四境大修，没到必须用笔记下的程度。
微一回顾，沈青云的谏言，便在心里流淌过来，流淌过去……
跟做了神魂马杀鸡一般，舒服得不得了。
她甚至不由生出，众弟子数次开会商议，基本都没议论到点子上的感慨。
“殿下，属下妄言了，”沈青云恭敬道，“想必仙部对这些早有安排。”
“嗯，”秦墨染淡淡嗯了声儿，一瞥吕不闲，见对方并无异常，暗自松了口气，“这是自然，你却也不是妄言，莫要谦虚。”
沈青云谢过秦墨染，又开始毛遂自荐。
“小店比较有特点，既综合了秦武各地美食，又独自研发不少菜品，很有代表性，属下觉得比较适合仙市……”
所以推而广之，入仙市的俗世商铺，必须得有特点？
略作沉吟，秦墨染便想通了这点，大为赞同。
“另外，属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秦墨染疑惑：“不情之请？”
沈青云恭敬道：“毕竟是俗世小店，入仙市先天有缺，是以属下冒昧，想求殿下墨宝，也只有殿下亲笔牌匾，方能令小店化凡为仙……”
始终面无表情的吕不闲，渐渐绷起嘴巴。
“哦，呵呵，”秦墨染听得汗毛都开始荡漾了，“小事尔，待小店开业之……诶？”
孤就答应下来了？
“多谢殿下成人之美！”
沈青云一躬到底，起身灿烂一笑，把秦墨染神魂冲得一荡。
待她回过神，眼前哪里还有二人。
似正因无人，秦墨染放任红润爬上姣好的面颊，不让其轻易散去。
“哎，沈青云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羡慕是羡慕，更多的却是嫉妒。
“孤座下若有此等人才，霍休即便五境，又有何惧！”
旋即，她脸色又是一苦。
“琢磨一夜，就是想让他帮孤出个主意，拿下土息矿的代售，结果……”
不能说毫无所得，只能说亏血本了。
咬咬牙，秦墨染提笔而书，将沈青云所言，一字不差誊抄于纸上。
写完正要搁笔，又瞅见一旁的请示公文，便拿起再看。
“又多了几分孤的神髓……”
她心头失落，淡去了不少。
“来人。”
裘屠应声入内：“师尊，有何吩咐？”
“送去律部。”
接过请示公文一瞥，裘屠惊道：“师尊，您同意了？”
秦墨染不理裘屠，将誊写的内容从头到尾看了遍，正要递给裘屠，心头一跳，又收了回来……
看第三遍。
确定里面没有好看二字，她方递出。
“好好看看。”
吕沈二人出了仙部，朝马场走去。
“没想到殿下这般轻易就同意了。”回想方才公房内的情形，吕不闲唏嘘。
“殿下还是挺好说话的。”沈青云笑道。
到底是殿下挺好说话，还是你挺会说话？
吕不闲摸摸鼻子：“估计和你那番谏言有关。”
“那不能。”沈青云摇摇头，“有脑子都能想到那些东西，我只是顺势给小店打打广告，吕哥你想，有殿下墨宝，咱小店……”
“我可没答应入股。”
“届时媒婆拿着那八字上门时，我让她带着契书去。”
吕不闲笑了笑，感觉自家排骨上又多了二两肉。
刚入马场，二人就感受到视觉层面的冲击。
硕大的跑马地，人站五排，马站十列，跟站军姿似的。
驴……刘谦拿着抄纸，照章宣读。
“马厩管理，喂食、洗马、遛马、钉蹄、医疗等每个方面，都要落实责任制和实名制，做到错可溯源……”
“每个人都要端正态度，莫要敷衍了事，做完不等于做好，做不好就等于白做，发挥主观能动精神……”
一群马倌儿忍不住了：“刘头，啥叫主观能动精神？”
刘谦放下抄纸，淡淡开口。
“马不会说话，所以你们要主动代入到马身上，去琢磨它到底在想什么，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这便是主观能动精神。”
吕不闲都听出了天雷滚滚的声音。
“小沈，你教他的？”
“怕是他自个儿琢磨的，”沈青云先惊后赞，“别说，这种共情思维……等他干不下去了，我开家海底捞，聘他当掌柜。”
“何谓海底捞？”
“最近小店整的一种吃法，改日去尝尝。”
“那必须，听这名字就不一般。”
……
刘谦训完话，还没被同僚锤死，主要是因吕沈二人在旁压阵。
“吕经历，沈判官，让两位大人看笑话了。”刘谦走过来，有些脸红，“思索了一晚上，也不知道理解得对不对。”
“非常不错，”吕不闲推了推空气，“整顿马场一事交给你，我放心。”
刘谦大喜。
沈青云也笑道：“也莫要忘了那件事。”
“沈大人放心，”刘谦认真道，“我一定尽力而为！”
离开马场，吕不闲疑惑问道：“什么正事？”
“一点儿小想法，成不成都无妨。”
等回了律部，霍休把公文推至二人面前，略有些狐疑。
“殿下这么快就答应了？”
“大人，殿下很好说话的……”
“没有出卖什么吧？”
“大人，小沈只说了几句话而已。”
吕不闲复述了沈青云的话，霍休挥手赶人。
赶了人，他就开始捶胸顿足。
“这番话，在殿下那儿高低值两株兀昙花，贱卖了啊！”
仙部公房。
众修正拿着抄纸感慨。
“本以为仙市建了就完事，没成想还这般多缺陷。”
“师尊看在眼里，都替我们着急……”
“得承认，我低估这些俗务了。”
……
“诸位，按照师尊的吩咐开始做吧，”裘屠环顾全场，沉声道，“我只希望，这种事莫要再次发生。”
待同门离去，裘屠呆坐，脑子乱糟糟的。
“沈青云来……”
“师尊答应了小店……”
“师尊给我们擦屁股……”
……
思索一阵，素来骄傲的裘屠，陡然生出浓浓挫败。
至下衙。
沈青云骑马飞奔回家。
“自个儿进去。”
顾不得今日宝马为何情绪低落，沈青云一拍马屁股，自己闯入灶房。
“百艺姐，都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百艺一指案板上并排的三个小瓮，莞尔道，“少爷又要大展身手了？”
沈青云边净手边乐：“我这不叫大展身手，叫班门弄斧。”
“咯咯，少爷您忙，百艺去看看小芦花。”
“行嘞。”
百艺一走，沈青云轻拍胸口，两个细长的木盒兀然出现。
“兀昙花的吃法倒简单……”
说是简单，只是熬制时间短。
配伍之药，一小瓮就价值六十多金。
探头瞧了瞧三瓮，都是一只大鸡腿，混着配伍的八种药材。
至于分量，百艺过了手，自是不用担心。
“一株兀昙花十年寿元，三人分两株，每人六点六六六，真溜！”
沈青云喜滋滋分花入瓮，动作小心翼翼，谁少了他都不答应。
待分了花，再加水，他将小瓮端上早已生好火的铜炉。
主厅。
沈威龙看向亲弟弟，有些疑惑：“你怎又来了？”
“呃，青云说带我吃鸡。”一边说，沈威虎屁股都离开凳面了，“哥，要不我走吧。”
云倩倩瞥了眼沈威龙。
“来都来了，”沈威龙有所感，笑道，“吃了再走。”
“那，那我去帮帮青云。”
云倩倩笑道：“二叔不用帮，让青云自己来。”
“哦，好的好的。”
三人就这般看着沈青云在灶房守着小瓮。
兀昙花的获取，没青菀首乌惊心动魄。
沈威龙和云倩倩感受到的冲击，不减反增。
此刻二人无比确定，儿子执意修仙的目的，就是为了家人。
“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沈威虎看得万分感慨，“但凡人能做到此事，和登天也差不多了。”
云倩倩不想说话，她笑着凝视儿子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变化。
只觉此刻内心的幸福，远超当初渡过八境天劫之时。
良久……
“爹说，青帝轮命丹，还有数日便可出炉。”
云倩倩轻轻一语，两兄弟呼吸都为之一凝。
“当真？”
“否则，爹和娘也不会罢战。”
沈威龙猛地起身，呼吸渐促，在厅里来回踱步。
“青帝轮命丹，有悖天道，必遭天谴，出炉之日，我得在场。”
云倩倩和沈威虎，此刻都感受到沈威龙身上指天的凛冽杀意。
沈威龙继续开口。
“还得选个隐秘之地，给青云服用青帝轮命丹！”
“为以防万一，请莫前辈做个青云的傀儡，相貌不必。”
“此事不经外人手，威虎，你也得在。”
沈威虎强压激动，咧嘴一笑：“废话，除非我化道了。”
沈威龙沉吟良久，脚步一顿。
“我还要返宗一趟！”
云倩倩皱眉：“为何？”
“取大周天星辰剑阵，”沈威龙抬头看天，“此阵在手，仙人下凡，也得拜我一拜！”
等沈青云端着托盘入厅，三人脸上都还有些压不住的激动。
沈青云更激动，是以并未发现。
“爹，娘，二叔，这就是我说的好东西，趁热吃，一定要吃完啊。”
说完，他跟监考老师一般，在三人面前来回转悠。
直至瓮净，他才心满意足，浓浓成就感迅猛滋生，冲得他面色通红。
“青云，”云倩倩笑道，“我们都吃完了，该告诉莪们这是何物了吧？”
沈青云不回应，坐下拉住三人的手。
沈威龙以为沈青云要说什么深情的话，不免严肃起来。
云倩倩眼泪都开始酝酿了。
沈威虎吞了吞口水，只觉有这般的大侄子，自己还成个什么婚！
结果……
沈青云往三人手里塞了一物，拔腿就跑。
三人一摊手，手里皆是小纸团。
沈威虎最积极，打开边看边念。
“其一忌酒，其二忌同房，三日……诶？我怎有种不妙的感觉？”
话音落。
夫妇二人阴鸷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