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娶进府的侧妃,李嘉没大摆宴席,一则怕太招人耳目,二则怕玉珠过于伤心。
府里摆了几桌,请了相熟的朋友来贺一贺。
曹二郎因生气犯了旧病,在家养病。
六王府开门迎客,只等来曹家下人上门送礼,送过礼便离开,无人出席。
宴席菜品丰盛,却少了种内在的热闹。
绮春推说身体不适,玉珠因要养胎更是足不出户。
胭脂本想按约定离开,如今不得不和管家一起操持宴请。
不知为何,座次竟排列不当,让不和的客人坐在一桌,客人尊卑也有错乱,虽无人提意见,但大家心中都不痛快。
一场婚宴了草完事。
……
凤药从李嘉府里出来,心中默默为李嘉惋惜,皇上纵是忌惮外戚,但李嘉也是皇子中间最有继位希望的一个。
好好的开局,他走到现在这一步。
贬了从前的侧妃,纳了新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看时机和皇上的态度。
皇上的态度很明确,他只赏赐规矩内的礼,分毫不多。
玉珠伤心,绮眉忧心,整个事件中最称心的只有云娘。
李嘉娶到了心上人,却让一家子都不高兴,从舅舅们到自己的正妃和妾室,得罪个遍。
新人在侧,他顾不得细想这些。
只觉这一生唯一的遗憾终于补上了。当夜便歇在云娘房中。
第二天云娘向绮眉请安。
她按嬷嬷教的规矩,向王妃行半蹲礼,口中道,“王妃万安。”
等了半天不听绮眉说,“免礼”便抬头看了一眼。
却见一双美目用凌然的目光注视着她。
看得她心中一颤,忙垂下眼睛。
“礼错了,初次见你该向正妻行深屈礼。眼睛不能直视。重新来。”
“是妹妹学习不到,请王妃见谅。”
她规规矩矩再次行礼,绮眉才道了声,“免了。”
愫惜心不在焉,托腮看着云娘,心中盘算的却是如何能多从王府捞钱,苟到李仁继位,或李嘉上位,得了自由,去过自己的好日子。
玉珠拖着身子早起,就为看看这位新侧妃有多美。
一见,的确生得酷似徐棠的女子,徐棠算不上绝色,只是有种勾人的气质。
这女子难得有三分气质也似徐棠。
玉珠座位改排在愫惜之前云娘之后。
见绮眉给云娘难堪,仍不解气,口里道,“唉,这位云姑娘连规矩都没学明白,就能入府做个有牌名的人,不像我们,怀着身孕,也得把位子腾出来,让给新人。”
“真是好手段,听说没过门前就和王爷时常见面了?”
云娘不说话,只等着绮眉发令。
“少说两句吧。云妹妹坐。”
此时此刻,绮眉真希望贵妃还活着,若贵妃活着,云娘不可能入得了王府。
“云娘,让嬷嬷再好好教你规矩,在王府这个是最重要的,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王府脸面,错不得。”
玉珠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呼呼站起来,冷笑道,“不过是别人的替身,仗着生得像个故去之人,没进门就作威作福,也不知道得意些什么。”
“启禀王妃,妾身有孕身子不适,先告退。”
云娘等她走后,起身向绮眉再次行礼,问道,“想请教姐姐,方才玉珠那样对我说话算不算没规矩?”
绮眉坦然看着她,“她的确有些唐突,但你要知道,你的侧妃之位是抢了她的,玉珠为侧我为正,皆是贵妃的意思。”
“我不知你如何和王爷说的,能说服他费劲上报礼部贬了玉珠位分,让六王府成了京师笑柄,但我劝你,在府里收敛些,王爷喜爱你,不过是从你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你还没入门,就惹得多少人不快,她就算唐突,也是贵妃指给王爷的人,轮不到你多说。”
云娘道,“妾身知晓。”
李嘉还处在新婚之喜中,晚上在正堂摆了席面,大家一起吃饭。
玉珠、愫惜告病,连绮眉也只夹了一两口便停了箸。
嘲讽地说,“王爷安排的饭菜,净是我不爱吃的,如此,我也不打扰你的雅兴,你们慢慢用。”
只余李嘉和云芸两人对着一大桌菜。
云娘这才明白绮春一定要她把要求提在过门之前的原由。
李嘉见她怏怏不乐,安慰道,“以后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你不用慌,只要礼数上过得去,有我给你撑腰,没人敢寻你的事。”
……
婚宴后,凤药与徐忠骑马并肩而行。
徐忠见前后无人便问,“可否到府里一叙?”
“我正有此意。”凤药请徐忠先走,她稍后便到。
徐忠走后,凤药骑马缓缓而行,李仁从后头赶上来。
凤药道,“我真怕曹家等不了太久。”
李仁策马与她并肩不语。
“现在已经是紧要关头,你总该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有多少兵?我能说动徐忠中立,却不可能让他向皇上操戈。”
“曹家手中可握有重兵。”
“我有一万人在函谷关。”李仁道。
“哼,不止吧。”
“那里的确只有一万,旁的兵派不上用场,离得太远。”
“我会私下建议皇上立下诏书,你为储君,皇上若不同意,我便让徐家上折子提议,自有众臣附议。”
“此路不通,便起兵逼宫。”
李仁看看凤姑姑,虽然一直都以此为目标,但这么堂皇说出,还是令人心惊。
“逼宫”二字格外刺耳。
“姑姑真要这么做?”
“我现在就向徐忠讨个瓷实话,今晚就去见皇上。”
“你到宫里等我。”
李仁有种大事临头的紧张,沉重点了点头。
凤药纵马赶到国公府,门房一直等在大门口,一见她到来,忙忙叫人领路。
凤药被人直接带到徐忠书房,徐忠已等候在内。
小厮为两人关上门。
徐忠在炉子上煮着茶吊子,见凤药到了,便冲茶给她。
凤药端着杯子,徐忠点起烟枪,两人静默相对,气氛沉甸甸的。
直到茶见了底,徐忠终于开口道,“皇上对我家有恩。”
“看大人怎么想的了,你是大周的臣子还是皇上一人的臣子。”
“曹家人受了奇耻大辱,不会善罢甘休,徐大人是带兵之人,比我更了解什么叫机不可失。”
“他日李嘉做了皇上不只是天下的灾难,更是你徐家的灾难。”
“到时你再向他表忠心,恐怕大人的折子,大人往日的行径,都不支持大人的说辞。”
“曹家倒霉与徐家无关,贵妃的死也不是徐家造成的,这笔账他赖不到我头上。”
“这些年曹家被徐家压得抬不起头,贵妃之死的确与大人不相干,公主出塞,大人可是赞同的。”
“用元心的女儿,打破了曹家全线开战的计划,曹氏恐怕已恨毒了大人。”
“可不是,六郎瞧着我的眼神,恨不得放飞刀戳死我。”
徐忠咧嘴一笑,“可他又拿本将军无奈。”
“今晚我就要向皇上进言,若不成,请大人做好准备,此时此刻大人若还犹豫,来日便是国公府之祸患。”
凤药起身,满脸担忧,“我只怕曹家不会乖乖就范,来日若生宫变,大人要如何处置?”
“我徐家守卫的宫门,只可能踩着卫兵的尸体通过,不可能投降。可是……曹家人没那么大胆子吧?”
“贵妃之死、十四爷中毒、李嘉办砸差事、解了曹家一半兵权、送李笙出使塞外……桩桩件件,徐大人,若是你,咽得下这口气吗?”
“如若武将世家只有曹家,这些都忍得下去。可你徐家在这些事件中分毫无伤,权势压了曹家一头,趁着他家势微,你反而越发兵强马壮,放你身上,你会怎么想?”
徐忠似在沉思,其实这些事他前前后后想了多少遍了。
他不能改变选择,也不能中立,他的位置太高,就如大船不好调头,已经选择了李仁,就得一条路走到黑。
“那今天拜托姑姑了。”
凤姑幽幽道,“其实,事情结局早有定论,对吧徐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