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见不到云娘,也说服不了曹家。
他只能写信,每天书写自己的思念,云娘每收到三五封,会回上一封。
信在绮春的授意下书写,任何小事都能成为信中的话题。
“今天天边一朵云竟是兔子的形状”,
“稻香村的桂花糕的香气不如玫瑰糕浓郁”,
“软底绣鞋不堪长时间走路,很快就会磨破”
“松烟墨写出的字黑得发亮”……
这些对生活的细微观察和小喜悦,令李嘉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绮眉本想与李嘉井水不犯河水,她做她的主母,管理王府,李嘉随意,两人相敬如宾。
但看李嘉整日这副样子,朝中之事她也知道些,不由恨意丛生。
恨李嘉不争气,恨绮春不肯放开手。
这日李嘉又躲在书房不露面,连饭也让人送进书房。
绮眉自己提了饭菜,到书房却见李嘉坐在桌案,面前铺着信笺。
她放下食盒,一把扯过信纸,上头才写了几个字:云娘,一别数十日,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绮眉手直抖,嫁给李嘉这么多年,两人感情最好时,他也未对她说过这么深情缱绻之言。
一个几乎陌生的女人,他却对人家这样情深意切。
她知道他写着云娘,想的是徐棠。
李嘉稳稳坐着,不急也不气,等着绮眉发作。
绮眉轻飘飘将纸还他,问道,“你没发觉会在姐姐家遇到一个和徐棠几乎一样的姑娘很奇怪吗?”
“你既知道,我也不瞒你,我要求娶云娘。”
“李嘉!你生着聪明面孔,怎么这么傻?”
“这个女人就是故意不同意来咱们家,故意钓着你。”
“也许是老天看我过得太苦,才送云娘到我身边。”
“你放屁!你苦?你一个王爷有什么苦的?这是讽刺谁呢?姐姐找来这个姓云的明显是报复我。”
“报复你什么?报复你陷害她夫君?那她待五哥还挺实心实意,好生令我羡慕。”
李嘉继续在信上写字,头也不抬,“你送来饭就走吧,咱们别多说。”
“姐姐城府比我深,连报复也做得比我好。她报复我前些日子,塞了个姑娘给李仁。”
李嘉听到这个才抬起头,“哦?你塞个什么人?李仁那里可不是你给谁他就要谁的。”
“我找到一个和李仁侧妃相似的姑娘,只是时间仓促,没好好训练过,只是生得像他那个侧妃,不如你遇到的云氏像小姑。”
“李嘉,这一切不是巧合!是姐姐着意安排!你抬了这姑娘进门,王府还能有安生日子吗?”她扑到桌子,极力劝阻李嘉。
“你不为难她,王府就会很安生。”
姓云的还没进府,李嘉就这样护着她,等她入府,自己这个主母如何自处?
他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用种很好笑的神情看着妻子。
“绮眉,你能想到给李仁找个替身,怎么没想到给你夫君找个像徐棠的姑娘入府?”
绮眉眼神落在一旁的食盒上,那一刻她想举起来砸在李嘉头上。
这样的混账话他也说得出来?
“爷自便。”她草草行个万福退出书房。
绮眉心中没有半分头绪,深一脚浅一脚向自己房间走。
这天李嘉的信送到云娘那,天黑时门房送来了回信。
他没料到这次这样迅速,欢喜地拆开了信——
云娘信中道,李嘉所爱是镜水花,水中月,爱的是他自己的幻象。
云娘已经知道他从前有个心爱之人与自己生得很像,她不过是李嘉寄送相思的替代。
她说这是自己最后一封信了,云娘不愿为人替身。
李嘉看过信,跳起来,披风没穿就出府,骑马冲到哥哥府上,大力拍门求见。
门房开个小缝,见是六王不敢怠慢,叫他等着自己通报。
外面寒冷,门房让他先在门口房中烤烤火。
不多时,李仁穿着常服,披着披风来到大门口。
他眉头紧皱,见着李嘉,板着脸道,“大晚上,你有何要事?”
又道,“绮春已经睡下,被你吓得以为宫中出事了呢。”
“五哥,求你,我要见云姑娘。”
“你发癫!这个时间,好人家的女孩儿不可能私下见你,你跟我来。”
李嘉心神不宁跟着李仁到书房。
书房里升着旺火,李嘉哀求李仁,“我知道自己唐突,你就让我和云姑娘说上一句话就行。”
“你要说什么,我让绮春带给她。”
“不,我要亲自和她说。”
“李嘉,莫逼我。”李仁漆黑的瞳仁闪着冷光,他的注视让李嘉冷静下来。
“那你告诉她——她只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的替代。我喜欢的是云娘本人。”
“李嘉……我叫你做的事你做了吗?”
李嘉低下头,不作声。
“云娘今年已有二十。”李仁突然说了一句。
李嘉愣了一下,马上领会李仁意思。
京中女子,二十以上已是老姑娘,再找合适男子很难,高不成低不就,想必云娘心中也是焦急的。
李仁坐下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说,“你喜欢是你的事,人家姑娘未必有那么喜欢你。”
“你不信?我可以问问,看她愿不愿做本王贵妾?”
李嘉白着脸瞧着自己哥哥,“你就这么明着抢弟弟心上人?”
“你劝不动曹家人?那可是你亲舅舅,不买你的账?”
“他们不愿意,还骂了我。”
“哥哥还有一计,不知你能行否?这都是为大周,你若愿意,我便送上陪嫁将云娘送到你府上。”
李嘉抬眼看着李仁,他知道自己哥哥不会这么好心。
“北境全线战乱,我们只需牵制最强大的力量,叫他们不与乌日根部合作,战局就会改变。”
“改变战局后,大周只需一个个精准打击敌人,曹家人想上战场我便请旨,让曹家军最精锐的铁骑赢得战功。”
李嘉感觉自己在微微发抖,他知道哥哥接下来的话恐怕令他难以接受。
只听李仁道,“咱们只需出一个真正的公主去和亲最凶悍的异族。”
此话在李嘉耳中轰鸣,他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李仁让他亲手把笙儿送去和亲。
贵妃当初不惜冒犯天颜,使了手段保下笙儿,如今却叫他亲手送走?
宫中未嫁公主,年龄合适的只余笙儿。
贵妃唯愿女儿多留几年,如今一留成了老姑娘。
李嘉垂着头,李仁道,“北部崛起新氏族,匈奴,很是骄悍。”
“听说他们的汗王是少年英雄,也不算亏了笙儿。与南疆老王上可大不相同。”
“若非当年徐棠代你妹妹做了暹罗王妃,谁又知今天是何局面?”
李嘉神思恍惚,莫不是天道轮回?
妹妹躲过一次和亲,徐棠死在南疆。
“已有大臣私下议论此事,若别人先提出,父皇同意的话,可不能算弟弟你的功劳。”
“若由你提出,我便把云氏送到你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