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眉纳闷,一个小小画师,莫不是李嘉的老相识?
不然怎么能让李嘉这么激动?
且那画师是女子,怎么能这样随意见外男?
她一肚子疑问,慢悠悠向自己院中走,路过玉珠住处,闻到里头扑鼻的香气。
方才大伙才一起用过饭,她怎么自己炖起补品来了?
绮眉没多想,回了主院。
她打定主意,明日要跟着李嘉,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
第二日傍晚时分,李嘉更衣,对着镜子仔细照照,转着身打量自己。
他依旧玉树临风,至少不应该被女子厌弃。
本想带件贵重些的礼物,想来那姑娘的脾性应该不会收。
他先到云裳阁买了支金钗,她若收便给她,不收也无妨。
接着来到约定的雅间,此时离约定的时辰还有一刻钟,他先叫了壶顶好的茶,自己慢悠悠品茶看景。
一个披披风戴帷帽的人进入了李嘉所在位置之前的一个雅间。
来人去掉帽子,解了披风,乍看是个俊俏小哥儿,正是绮眉。
不管李嘉见谁,那人总要经过这里。
她将门打开一道缝,自己在门内静静观察。
不多时一个女子走上楼,步子不紧不慢,悠闲地经过绮眉房间。
只那一眼,绮眉先如听到白日惊雷,愣怔之后,心中灰成一片。
虽没看清眉眼,但那步态,那身姿,都与死去的徐棠太像太像了。
这时,再次回忆起那日,在绮春府里的后半段时间,李嘉魂不守舍。
那时应该已见过这女子。她却傻傻什么也不知道。
绮眉心中有种被欺瞒的愤怒,府里纳妾总该和她说一声。
她关上自己房门,走到分隔两间房的墙边,犹豫一下,将耳朵贴上墙。
这墙薄得很,那边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
“云姑娘。”李嘉的欣喜与激动,光听声音就能感受到。
云氏只是点点头。
走到桌旁,李嘉帮她拉开椅请她坐下。
桌上满满摆着酒家的招牌菜。
李嘉有些不好意思道,“怕一会伙计上菜惊扰姑娘,所以先上了。”
“我无碍,我家开着画室,教人画画为生,如何能如世家小姐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见生人于我而言没什么大不了。”云姑娘落落大方。
“这家菜我久闻大名,从未尝试,今天借了王爷的光。”
她做个“请”的手势,“王爷先请,不然我这客人怎么好意思动筷?”
李嘉帮她倒了这酒楼的招牌桂花酒,女子先举杯向李嘉敬酒,“王爷请,感谢王爷看得起小女。”
李嘉开怀举杯,“我生怕哪里不周到得罪了你,不想云姑娘是这般爽朗的性子。”
两人碰杯,女子一饮而尽,赞道,“好香的酒,不比王府里的差呀。”
又道,“这酒楼好生雅致。”
两人饮了酒,气氛松弛下来,就如老友相见 。
“云姑娘靠教人画画为生?”
“原是家父教授,入冬家父身子不大好,只得我教,总不能让父母过食不裹腹的日子。画室也卖画,所幸生意过得去。”
“这次接下教王府内的姨娘画画,却是笔好买卖。”
她又饮一杯,悠闲地夹菜品尝。
吃菜时十分用心,然后满意点头。
再倒上酒,这副样子如同在家一般随意,很让李嘉喜欢。
“王爷别只盯着我瞧啊,莫非我生得像王爷的哪位故人?”
“哦?你怎么知道?”
“我瞧王爷眼神瞧在我身上不像瞧初相识的女子,满眼的情意。自然不可能是瞧我该有的。”
李嘉叹道,“你真是个聪明灵透的女子,你的确像我一位无法相见的故人,所以那天才那样唐突。”
“你爱慕她?”
“……”李嘉的笑容消失了,很落寞靠在椅上。
两人安静很久,他压抑着痛苦,“何止。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可我毕竟不是她,你为解相思而见我,也无济于事。”女子提醒。
“你不止生得像,连走路的姿态,说话时的神情,流露的脾性都与她很像。”
“你不是想给李仁做妾?给我做也是一样的,我会待你比他好百倍!”
女子不置可否。
半晌,云氏道,“我求银钱,不求情感。”
李嘉捂住胸口靠在椅上,连这话也与徐棠会给的答案一模一样。
“男子的情感没有靠得住的,所以请王爷见谅。”
“你待我有情,也不能影响我求财之心,既已说破,我不可能嫁你做妾,何况五王妃很好相与,不似你府上难待下去。”
“你要什么我全都可以给你,恩宠、荣耀……你又如何知道我家中难待?”
云娘摇头,“你不能成日在家,我所受委屈不能对你宣之于口。让主母落了不是,我的日子更难过,除非我自己是主母,这又不可能。”
“所以王爷还是死了这条心,你生得俊美,地位顶级,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云氏不过普通姿色,不值得王爷这样。”
她说得十分平淡,绮眉隔墙听得又怒又惧。
这姑娘连性子都与徐棠相似。
天下间真有不是一个娘亲所生,却模样性子都很相似之人?
绮眉想到绮春整个宴席都不兜搭自己,十分冷淡,莫非这是姐姐在报复自己。
可是从哪里找来这样的女子?
绮眉不信这女子真是画师,她听不下去,听那女子意思并不想给李嘉做妾,一想到李嘉再次碰壁,绮眉忍不住冷笑。
这世上果真有清醒之人,只可惜当初自己却不是其中一员。
她悄悄离开酒家,回府便差人去打听云氏的身世。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这姑娘果真是书香门第。
她父亲是秀才,小时候家道尚可,因只这一个女儿,所以也是入过书院的,家中的确开了画室为生。
都是真的?!
绮眉只得希望这姑娘不要答应李嘉的请求。
她本想用了手段,治一治云家,但现下云姑娘靠着李仁,倒不好下手。
她又怨老天不公,自己找的女人,与李仁喜欢的女子生得相似,却是娼门出身。
姐姐找来的姑娘竟与徐棠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
这样的人进了六王府,她本就不好过的日子,更会雪上加霜。
绮眉听不下去,又怕被发现,提前回了家。
在房中闷着想了许久,去到玉珠房中,没精打采坐下,玉珠向她行礼,她只是挥下手,“妹妹,有件事,我想向你请教。”
玉珠对绮眉自那日出事便敬而远之。
但对方身为主母,她不能不维持表面的尊重。
“姐姐言重,有什么妹妹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
“王爷看上个姑娘。想弄到府里。”
“那倒也不稀奇,如咱们爷这样地位的,哪家里不是后宅满满?咱们家算好的。”
“那姑娘心高气傲,说做不了王妃,最少也要侧妃才肯进来。”
玉珠脸一白,但嘴中仍然坚持道,“王爷不是那种人,不会答应她。”
“咱们之中,你跟随王爷时间最长,与王爷感情最深,自然不信王爷会忍心这么做。”
玉珠心中略有些得意,绮眉也知道李嘉心中谁的份量最深。
她低着头,不动声色,绮眉道,“可你知道王爷遇到是谁吗?”
凭她是谁,也越不过自己,李嘉实是个念旧之人,所以玉珠不大担心。
“徐棠。”
玉珠猛然抬头,睁大眼睛,脱口而出道,“不可能,徐棠那个妖精早死在异国他乡。”
“那你信不信,这世上有生得几乎一样,连性子也一样的人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