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近乡情怯
穿过群岛，渡过海峡，再横跨地中海，一路走走停停，夜伏昼行，经过大半个月的时间，三人总算是来到了皇家海域，而此处离皇家海军学院已经只有半天的路程了。
一如既往的清晨，在贝法温柔的呼唤下缓缓醒来，睁开眼，没有失望，眼前是贝法绝美的容颜，黄云海露出笑脸：
“贝法，早上好啊。”
“早安，主人，该起床了，今天还要早点出发呢。”
黄云海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嗯，我知道，只剩半天的路程对吧？你昨天说过的。”
“知道就请您快点起来！不然我要拉被子了。”
贝法好笑的看着黄云海像是毛虫一般裹着被子，抓住被角作势要拉。
“冷，再等等，你先去忙吧，我马上就起来。”
“不行！快起来！”
“再等等，再等等，你先去做早饭吧。”
“早餐的话，早在我来的时候就做好了，狮现在就在桌子旁边等着我们呢，主人今天怎么了？不饿吗？”
饿还是挺饿的，黄云海又在被子里扭了扭，只露出半张脸看了看贝法，又埋进被子里。
“主人！再给您十秒钟，十、九……”
“我有点不想起来。”
贝法闭上眼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对她来说，其实主人想要多睡会儿那就让他睡就好了，倒不是非要让他起来，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考虑到主人的身体罢了，好不容易才让主人的身体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就连精神状态也逐渐回暖，变得有了常人般的懒散，要是因为饥饿而让它再变回之前的状态，贝法绝不能容忍。
所以她选择让步：
“主人，您想要继续睡的话就睡吧，但必须先把早餐吃了，我去帮您拿过来。”
贝法说完便打算离开，听到这儿，黄云海躺不住了，感觉自己有些过分任性，只能赶紧起来：
“贝法，不用了，我现在就起来。”
贝法回过身，看着黄云海掀开被子，淡淡微笑。
“好，衣服在这里，热水我帮您放进房间洗手间了，主人动作快一些，不要像前几天那样，等水冷了才知道洗脸刷牙，现在天气……”
“好了，好了，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的。”
黄云海缩了缩脖子，贝法虽然有时候唠唠叨叨，但是他却一点都不会觉得厌烦。
衣服穿好，洗漱完毕，黄云海站在船边看着远处升起的鱼肚白，心里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因为起床拖拖拉拉，让早餐有些冷了，被狮姐好好的说了两句，等吃完早餐，黄云海帮着贝法一起收拾碗筷，而狮则是继续驾船。
两人在厨房里，黄云海说的话，让贝法有些意外：
“贝法，我们马上就要走吗？”
“是啊，现在距离学院不过小半天的路程，我们可以赶在吃午饭之前回去。”
“没必要那么急吧？我……我想，嗯，好久都没去陆地上走走了，我们去走走吧，顺便再买一点东西。”
这个理由实在是牵强，贝法感到疑惑，可随后又想到了些什么，看了看他，没多说，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让黄云海留下漂洗碗筷，贝法先一步来到驾驶室找到狮，找到之前在附近买的海域地图，几番考虑下选了一个就近的小港口对狮说到：
“狮，我们先去这个小镇看看吧，应该是叫加里。”
狮双手握着船舵，转过头，一脸疑惑：
“去那里干什么？只有半天的路程就到学院了，还有必要靠岸？刚刚你不是检查过燃料和补给吗？”
贝法露出苦笑：
“是检查过了，可是主人他……”
“他怎么了？”
“主人说想去陆地上走走，或许是因为紧张吧？他看起来还是没做好见到其他舰娘的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嗯……”
狮用手指敲打着船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寻常指挥官一说到新舰娘一个个都兴奋得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换到黄云海却截然相反，让人费解，可在这十多天的航海路程上，她和黄云海的交流每天都有，对于黄云海的性子算是有了些了解，仔细一想，却又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他可是那种自己断手断脚了都不想让别人担心的固执鬼。
东煌人普遍都有一个毛病，黄云海身上也有这种类似的毛病，那个毛病叫做内敛，说得好听点，那叫谦逊，可说得难听些就是缺乏自信心，卑微，不喜欢出头，不喜欢成为全场的焦点，也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想想当年的黑暗年代，东煌这个国家就足以让世人震惊，那时全世界都在与塞壬抗争，因为塞壬进攻压力太大而请求各方援助是经常发生的事，但这种情况却从来都没在东煌身上发生过，反倒是东煌常常派出军队支援其他国家，让人误以为东煌对于塞壬的压力并不大，直骂东煌不是好运气，就是和塞壬通jian……
可事实是什么，东煌好几百里的海岸线尸骸遍地，连海水都被染成了血色，不光是沿海地区的人民损失惨重，哪怕是蜀地和青地这样的内陆地区也达到了人去楼空的可怕程度，是世界上无可质疑的第一战区。
但东煌从来没向别人叫过惨，一切的苦痛都自己咬牙自己扛，明明自己都快坚持不住了，却还是还勒紧自己的裤腰带去帮助其他人，狮至今都无法忘记当初在东煌见到的一切，不得不承认，他们才是那个时代中人类的脊梁。
真是麻烦的东方人啊……
想到这里，狮叹了口气，还是按照贝法的指示改变了航线，在那个名为加里的小镇边上靠了岸，原本她也打算和黄云海他们一起上去走走，可突然一想，觉得自己还是呆在船上比较好，给他们一些独处的空间，于是趁黄云海独自下船后拉住贝法对她叮嘱到：
“贝法，这次我就不下去了，你和他多说些话，多开导开导，他这个人，再大的困难都不怕，再多的苦也吃得下，可一旦让他直面感情的时候，就会变得畏畏缩缩，甚至是变成逃兵，变成缩头乌龟，而且他心里似乎把我们舰娘放在了一个非常高的位置，高不可攀，就好像天上的女神一样，这样不太好，你多注意一下，想想怎么改善一下他的认知。”
贝法听得仔细，最后郑重点头：
“我知道了。”
加里这个小镇算不上什么着名的地方，没有什么旅游景点，也没什么美食特色，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沿海小镇，走过远远的塞壬的警戒线，来到小镇的街道上，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但看起来却相当的热闹，街道上人来人往，对于像是黄云海和贝法这样的外来人也没什么意外的表现。
两人走走停停，路过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咖啡店，进去喝了杯咖啡，又闻到烤面包的香味，买了些面包边吃边走，来到小镇中央的广场上，那里有着许多人摆摊卖一些小礼品，也有人在自己搭好的小台子上表演魔术，街头卖艺，看了看魔术，又看了看那些地摊上的小玩意儿。
走着走着，一个手臂上挎着花篮的小姑娘挡住了两人的去路，睁着大大的眼睛，双手举着花篮，一脸笑意的对着黄云海说了一句话，经过这几年的生活，黄云海虽然以前的英语成绩不太好，但起码能听得一知半懂，很显然，这个小姑娘是在叫自己给贝法买一束花，说完还指了指一旁的卖花的小摊说，这些不喜欢的话，可以去那里选。
黄云海笑了笑，本想拒绝，可看了看身边的贝法，几番犹豫，还是从从她的手里买下了一把花束。
“送你，贝法。”
“谢谢主人。”
贝法欣然接过，噙着笑意将花束凑近自己的鼻尖品味芬芳，细柳眉，点绛唇，肤如凝脂，百花失色，那一瞬间，黄云海只觉得人比花更美。
“真好看。”
“主人？您是说这些花吗？的确挺漂亮的。”
这突如其来的赞美，让贝法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道黄云海是在说花，还是在说自己。
“你也很漂亮，比花还好看。”
这下是直接赞美了，饶是一向潇洒从容的贝法也不觉双颊飞红，小鹿乱撞，这可是主人的赞美，好久都没听到过了。
“狮也很漂亮，还有那些宪兵队的舰娘们，你们舰娘太符合人类审美，一个个都太漂亮了。”
刚刚还在脸红心跳，这下贝法自然了，主人毕竟是主人，有些地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一边说，两人一边走出街道，回到海滩，黄云海低着头用脚踩着沙子，感受那种一步一个脚印的真实感，走了许久，贝法都一言不发，最后黄云海缓缓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有话想要问我，狮姐对你说的话，我也都听到了。”
“听到了？可那个时候您不是已经下船了吗？”
“那么点距离，听得到的，我五感很强，之前没怎么和你说……所以，下次记得把鞋子脱掉吧，你那双女仆鞋的脚步声太大了。”
一边说着，黄云海回过头露出一副调侃般的笑意看着贝法，贝法原本只是疑惑，随后脸一下子又开始发烫起来，不过这次她选择反击：
“这么说来，主人好像每次都不会锁门，也不会面对着墙壁侧躺着睡觉呢，是在期待什么吗？”
“咳咳……你不要乱讲，那只是睡觉的习惯而已，而且那锁的钥匙我都不知道在哪里，我锁它干什么？”
“钥匙在我这里，您要吗？以后就方便锁门了。”
“啊？这……还是算了吧。”
两人互相对视，随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看着远处那艘停在海边的豪华游艇，黄云海继续说到：
“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狮姐的眼睛啊，我本以为我装得挺好的，没有纰漏，难不成这就是来自长者的压制力吗？五十而不惑，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
贝法好笑到：
“这话让她听到，指定又要生您的气了，明明之前您还说她只是少女阶段呢。”
“那个时候还不认识她嘛，自然是要多说一些好话才行。”
“您这意思是，认识了就不用说好话了？”
“这就要看每个人的想法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都认识了，都是朋友了，还说什么好话？这样不是显得很见外吗？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室友，大家都是客客气气的，互相发零食，互相问好；到后面看到谁买零食，那都是像个土匪一样抢来抢去的，互相问候也都是想当对方的长辈。”
贝法思索了一下：
“您这么说，倒也没错。”
“狮姐说我不自信，这点我得承认，毕竟以前还是做了许多错事……”
“那些事只是您被逼无奈而已，我和狮都知道，要是其他人再敢用这些事来诋毁您，我们绝不会放过他！”
“被逼无奈吗？但……其实也可以说是贪生怕死吧？”
说到这里，贝法猛地睁大了眼睛，竟不可控制的愤怒了起来，她第一次用着几乎是吼人的语气向黄云海发出质问：
“贪生怕死有什么不好？难道您觉得为了保持所谓的清白而献出生命就是好人？我看那叫愚蠢！”
“用不着那么激动，我说着玩的，我这个人还是很看得开的，只是有时难免感叹当初种种的不应该，如果当初勇敢一点就好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岂不快哉？”
黄云海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可贝法却只是满脸的冷笑：
“那您如果真的死了又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黄云海的笑容戛然而止，不知如何回答，贝法继续道：
“您答不上来，那我来告诉您吧，如果当初您死在那些澳亚人渣手里，那么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您，整个澳亚都得为您陪葬！不管是海事局还是海军学院还是宪兵队，谁来都没用，哪怕和整个世界为敌都没有关系，谁若胆敢阻拦，那就只有一个字！死！请您不要质疑我们舰娘的决心，您也知道我们有多少人，有多强，就算我们打不过b型塞壬，可毁掉碧蓝海事局，或者毁掉一个国家，想必不算难事吧？天城、俾斯麦、企业、光辉、黎塞留、维内托……所有人都不会放过澳亚，世人不会知道您所谓的清白，他们只知道东海元帅这个恶魔下令毁灭澳亚，您就算是清白的死了，那也毫无意义。”
看着贝法一顿爆发，黄云海只能苦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的想法很有问题，也很危险，别激动，别激动，你声音太大了，吓到我了。”
将黄云海的手臂拨开，贝法对着黄云海怒目而视：
“是您的想法才有问题！”
“开玩笑而已啊，你太激动了。”
“我的主人，我的丈夫，为了一点清白就想寻死，我能不激动？”
“我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吗？只是想想而已。”
“想想也不行。”
“好好好，我不想了，行了吧？咱们不说这话题了，说说皇家的同伴，说说小贝法，说说天狼星……”
好一会儿安慰，这才让贝法从那种咄咄逼人的状态里拉了回来，都说舰娘真善美，可刚刚那个动不动就把毁灭挂在嘴边的贝法，着实是让黄云海惊出一身冷汗，看来真善美应该是说的自由舰娘，港区舰娘真得除外。
舰娘对于指挥官的感情太过强烈，现在只是一个贝法，自己就觉得有些吃不消，更别提这样的还有好几百，一想到这里，黄云海就觉得压力山大，若是真要他选的话，他或许宁可和那些脏东西再打上几百回合，也不想面对一群舰娘毫不掩饰的热烈感情，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对着海面忍不住叹了口气。
贝法贴在他身边，也一同侧着腿坐了下来，伸出双手将他的右手抓在手心。
“从你写信给皇家，到现在已经几天了？”
“十七天了，主人，不过算上她们从皇家前线回到学院看见我留下的那封信，应该有一个月了吧。”
“一个月，这么久啊，等了一个月，真是辛苦她们了。”
“不，主人，我们已经等您五年了。”
贝法的眼神充满坚毅与温馨，让黄云海无法直视，五年，真是漫长的时间，不管怎样也得回去了。
见黄云海不语，贝法继续问到：
“主人不想见到她们吗？”
“想，很想，非常想。”
“那为什么……”
“老实说，我感觉压力有点大，怎么形容呢？近乡情怯？叶公好龙？差不多就这意思吧，不过你放心，今天之内一定会回去的，我只是想多准备准备，心理准备一下……”
有这句话，贝法自然也就放心了，笑了笑打趣到：
“何必这么紧张呢？没人会责怪您的，嗯……可能陛下和英勇会抱怨几句，但您放心，我会帮您应付她们的，至于其他人，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不是怕挨骂，骂我算什么？别说骂我了，打我都没事，我只是……唉，不说了，走吧，这都中午了，我饿了，吃了饭就出发吧，晚上应该就能到。”
压力是源于舰娘的感情，感情之重，既轻于鸿毛，又重于泰山，她们的感情对于自己而言，来得太过强烈，也来得太过突然，没有经历过时间的沉淀，短时间要接受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准备准备。
既然黄云海做出了决定，贝法自不会多说，两人一同向游艇走去，路上黄云海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贝法说到：
“等把狮姐捞起来，就赶快去重樱吧，我还是有点担心天城和小天城。”
贝法满脸意外：
“主人您打算捞狮？”
“你这有点装了，什么叫我打算？那不是你们打算的吗？不然何必回一趟皇家？大家一起前往重樱会合岂不是更省时间？”
被一语道破，贝法也只能笑了笑，这次先回皇家，狮自然是原因之一，但想要独占主人一段时间其实才是真正的目的：
“被您看出来了，狮当了这么久的自由舰娘，是该找一个指挥官了。”
“你够了啊，别说得她好像没人要一样，人家可是皇家的骄傲，皇家海军学院的院长，领袖舰娘，就连我这个刚刚入行的都有想法，谁能没想法？而且能不能捞起来都不好说，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我只能尽力，毕竟这活我干都没干过，能不能捞起来，只能看她老人家的意思。”
您没干过？别开玩笑了好吗？您不会捞船，家里那群人是怎么来的？算了，就当您忘了吧，贝法笑了笑：
“这个您大可放心，狮啊，早就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