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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之中陷入了沉寂，只有洗水池水流哗啦哗啦的声音和锅铲相互摩擦的声音。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房间顶上亮白刺眼的灯光变的有迹可循，一丝一缕入侵李杨的视线，勾勒出了周聿穿着休闲衣给他做饭的样子。
他咽了咽口水，一团又一团的烟花在他脑子里炸开，周聿的话让他没办法思考，也让他感到心里发颤。他在寂静的冬天待久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等到了春天。
周聿洗好锅，重新转过身看向李杨，“还想吃什么？”
李杨默默移开一直盯着他的视线，闷声闷气道：“肉。”
“肉？”周聿想了想冰箱里的食材，“红烧肉或者糖醋排骨？”
“做得快吗？”李杨真诚道，“如果时间久的话你就不要考虑我的意见了，我可以就着这碗土豆丝下饭。”
“饿了？”周聿勾了勾嘴角。
当然饿，除了早上的吐司牛奶，他都一天没吃饭了。
说到这里，李杨看向周聿，真诚道：“我以后早上可不可以不吃面包片儿？那玩意儿又不抗饿又难吃，你要是嫌做早餐麻烦的话，我可以自己出去买东西吃。”
周聿转身打开冰箱，拿了一把火腿肠和青椒。
“你有钱？”
“没有，我可以给你带早餐，随便给自己买一份儿。”
李杨靠在台子上，看着周聿的动作。
周聿一边洗青椒，一边淡淡道：“你以前做的什么工作？”
“啊？”
周聿把洗好的青椒放在刀板上，抬眼看向李杨。
“你以前在做什么工作为你母亲挣手术费？收银？做奶茶？洗盘子？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工作。“
周聿没说一个字李杨脸上的闲适都少一分，他扯了扯了嘴角，“连这个也要告诉你吗？”
这些工作，在周聿面前，是不是根本就入不了眼？
他要是告诉周聿他在工地搬水泥，这狗东西会怎么想他？没出息没能力或者是莽夫？
周聿盯着他，“你觉得不需要？”
“当然不需要，告诉你这些干什么？你他妈能干什么？把我事当作笑料笑笑，给别人说一说，嘲笑一番，然后在我面前又是一副仁慈又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的工作会让你觉得有优越感还是把我自尊踩在地上碾让你觉得心情好？”
李杨的突然发作，让周聿沉下了脸，他袖子下的手捏紧了又放松，松了又紧，反复几次过后，周聿深吸一口气，“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戳着别人痛点而沾沾自喜、两面三刀的人？”
李杨怒瞪他，脸上的神情不言而喻。
周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也是，在你眼里我该是这样的。”
周聿重新拿起案板上的刀，一言不发地切着青椒。
李杨看着周聿，靠，怎么他还委屈上了？他嘲笑我的工作，我他妈还没生气，他先委屈了。
委屈就委屈，关他妈什么事？
直到晚上睡觉，周聿都没再跟他说一句话。
李杨躺在床上，拿出手机打游戏，不说就不说，整得谁稀罕跟他说一样。
打了两把游戏，李杨手指忽然摸到手机背面的标签。
他翻过手机，看着上面的小标签。
这手机新买的，他还没来得及撕标签。李杨有点犹豫，狗东西又包他吃又包他穿，还给他买手机，他还那么想他，在他面前说那种话，是不是有点没良心？
李杨一手摸着胸口，闭了闭眼，“就当良心被狗吃了吧。”
要他现在去跟周聿道歉，还不如杀了他。
跟狗东西敌对久了，道歉还不如让他写五千字迟到检讨。
李杨想起上午遇见班波的事，伸手去摸兜里，这一摸，他直接坐起来了。
他照片呢？
……
“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女声有些低沉，带着严肃。
“找腺体的事有结果了吗？”
周聿站在阳台上，夜风吹过他的头发，露出了他饱满的额头和清隽的眉眼。
“病人是你的朋友？”
周聿没说话。
那边道：“如果病人是你的朋友的话，我会竭尽全力帮你，但是周聿，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的是，就算有捐献的腺体，这些腺体第一考虑的人选都不会是他。”
周聿沉默半响，道：“又是因为医生的职业操守和人本主义？”
“是。”对方答的很快，“他的资料我看过，今天郝医生也把最新的检查结果发给我了，他的手术难度很大，失败可能性很高。需要腺体活命的人很多，任何医院都不可能放弃一个活命可能性更高的病人而选择他，周聿，这不合理也不划算。”
合理？划算？
阳台上没开灯，周聿融进夜色沉沉的黑色里，他道：“你的合理与划算是对谁而言？”
“对每一个家庭。我知道你很关心你的朋友，他的家人也许也很关心他，你觉得他比任何人都值得被救，我理解，但是周聿，其他人呢？”
“其他人的家人也会觉得自己的家人是最值得被救的。这个社会，人人平等，每一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不能因为他是你的朋友而放弃另一个更有可能活下去的鲜活的生命。”
女声从电话里清楚的传来，“你这个忙不应该找我，而应该去医院登记，等到他成为更有利的选择的时候，他也许……”
“陈医生。”
周聿打断女声。
陈玥绮一顿，“你叫我什么？”
“陈医生。”周聿道，“如果今天躺在病床上的是我，是我需要腺体移植，或者……”
他看着黑夜里灯光璀璨的车水马龙，一顿。
“或者是妈妈，你也会做这样的抉择？”
陈玥绮那边安静下来，安静了一会儿，她吐出一个字。
“是。”
周聿自嘲地笑了一声，摁断了电话。
秦一想错了，陈玥绮崇高理想的职业道德，怎么会为他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