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是躺在临窗的矮榻上闭眼假寐。他早上起来得太早,到现在都没有休息,正想睡一会的时候,又睡不着。
李玉在旁边摇着扇子,在这行宫里,若是放冰盆,那太冷了些。只能拿着扇子,慢慢的晃着,动作不能太大,不能发出明显的响动,影响了皇上休息。
于穗岁自己掀开帘子就进来,倒不是乾隆身边的人不阻拦,实在是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位。来皇上这里,跟回家一样,来去自如。
只有在皇宫里时,在养心殿里收敛一些。
“哎呦,珍妃娘娘呀!”李玉被于穗岁这往乾隆身前一坐的动作给吓了一跳,皇上正小憩呢,珍妃娘娘动作这么大,皇上一准儿被吵醒。
乾隆的手一搭,放在于穗岁的腿上,眼皮掀了半截,疲倦的的问:“又有什么事?”
“没事,皇上睡吧!”于穗岁要说话也得看时机啊,这睡觉的前后,最是厌烦说话,扰人的,现在说了,乾隆指不定要生她的气。
乾隆往里挪了挪,揽着于穗岁的腰让她倒在自己怀里,低声道:“陪朕睡会。”现在困倦,晚上还有宴席,乾隆只觉得自己忙得晕头转向的。
于穗岁鞋子一蹬,立刻闭眼躺在乾隆的怀里。青竹在后边,蹑手蹑脚的拆了于穗岁的旗头,看一眼李玉后,比了个出去的动作。
李玉点点头,又猫着腰出去,在廊下将那窗户推了半截,让屋里有风灌进去。
这里的风不是京城那躁热的,这是有些微的凉意,吹在人身上,也感受不到热气。
怀里搂了个人,乾隆不知道是心理有了安慰还是啥的,闭着眼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于穗岁坐在榻上,手里捧着青竹刚刚端过来的酸梅汤,小口小口喝着。
乾隆盘坐在于穗岁对面,手里端着一盏清茶,于穗岁喜欢这酸酸甜甜的东西,他实在不敢苟同。
这酸就是酸,甜就是甜,混在一起,能好喝到哪里去!
于穗岁喝了半盏,放在一旁的黄花梨木炕几上,开始告状。
“皇上,今日太后骂我了!我想我入宫以来,乖巧听话,除了昨日跟贵妃有口角,再无其他事了!”
“我这样守规矩的人,为何要不辩是非的骂我,还警告我不许在宫里搅风弄雨的!”
于穗岁双手环胸,轻挑着眉,异常不解的看着乾隆。
太后感觉不太正常一样,前边在宫里、在畅春园里都好好的,如今却找上她来,敲打她。
乾隆皱眉,看着于穗岁,她不解,不接受,心里一叹。额娘这事是做给他看,前面的贵妃也有过,只不过贵妃人不聪明,额娘说了,她只当自己没有做好,再用心做好等着额娘夸她。
她不满的是他,觉得他在嫔妃身上偏袒太过,容易引起嫔妃妒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可若是做皇帝都不能顺心如意,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剪了头发去当和尚得好。
“太后说你,听着就是,不必当真。”乾隆道,额娘说的话,有时就是为了说而说。什么防患于未然,这样的事,如何防患,最后又会绕到叫他少搜罗美人的问题上。
做不到天下美人尽归吾彀,可也别只留些歪瓜裂枣在宫里。
后宫秀女出身的嫔妃,多是姿色平平之辈。唯一一个好一点的舒嫔,长相娴雅,文才出挑,可却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人。
说些“要跟他白头偕老”“要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要跟他两心相印灵魂共振”这类的鬼话!
谁要跟妾室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不是贻笑天下,叫后世子孙都耻笑他这个皇帝。
这世上岂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皇帝。
“可是这样的话我听着难受,皇上,你跟太后说,叫她不要再训教我!”于穗岁皱着脸,一点也不开心。
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才是。
“我不喜欢这样,皇上,得给我想办法!”自己跟太后说什么都是借口,辩解,还不如叫乾隆去跟太后交流。
乾隆觉得是能找个机会去说说,珍妃脑子比贵妃好使,额娘这拐弯抹角的借珍妃点他,珍妃脾气又是个不好的,在额娘那边没有闹出事来,已经是她忍让了。若是额娘再说两句,保不定她立刻就要在开始作妖了。
“朕下回见了太后跟她说,日后太后叫你,你也不必去。朕会跟太后说。”乾隆心里也烦这个事,他就是找几个美人又如何?额娘在这上面管得也太宽了。
于穗岁瘪瘪嘴,犹豫几息,“皇上,我要上回南边送来的那件砗磲摆件!”于穗岁觉得自己快要成为忍者神龟了,她这么的‘安分守己’,偏安一隅,结果被太后搞成一个典型。太后眼下又不敢跟乾隆明说,真就是柿子挑软的捏。
“皇上,我觉得太后对你有偏见!”于穗岁又来了这么一句。
乾隆心知肚明,可这话不能是于穗岁一个嫔妃说的,他顺手拿起扇子敲了一下于穗岁的额头,力气不大,就是警告她。
“什么胡话也敢说,太后是你能编排的!没个尊卑!”乾隆说是这样说,可太后这一回太过了一些,要是珍妃在太后那边闹起来,他还能说几句,说是珍妃脾气是有些咋呼。可偏生珍妃她忍着了,她那样一个狗脾气的,因为他,忍住了!
平日里珍妃在他面前,不说尊卑,就是大小也不分,心里不爽了,又打又骂又掐的。如今被太后说了,竟然只敢回来告小状,还不敢明言。
乾隆长叹一口气,展开扇子,胡乱的扇了两下,心烦意乱的。
于穗岁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转了话头说:“皇上,围猎是哪一天?我能去吗?”之后还是离太后、皇后这些人远一些好。
“你又不会骑马射箭的,你去做什么?”乾隆问。
于穗岁答:“去看啊,给赢得人鼓掌加油啊!”不能参与,还不能看了。
乾隆也不想于穗岁跟太后、皇后她们有更多的接触,点头答应了,又让李玉去准备衣裳,等会晚上的宴会要穿。
太后那边知道于穗岁去了乾隆的院子里,也不意外这个事。又听说她哪个侄女,不知怎么的就崴了脚,太后的眉心紧皱,安排了太医过去后,自己坐在临窗的榻上,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