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仙岭的雾，从来都是冷的。
墨璃蜷缩在囚龙殿角落的草堆里，听着殿外呼啸的山风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三天前囚龙上人封了界门，她本该觉得畅快，可此刻心口像是被冻住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子似的疼。
\"咳咳......\"
身侧传来云姬压抑的咳嗽声，墨璃借着从窗棂渗进来的惨淡月光看去，只见云姬左臂上那道被烙铁烫出的疤痕还在渗血，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泛出乌青色。
这些日子云姬总是把最狠的折磨揽过去，昨夜囚龙上人用淬了寒毒的鞭子抽打她们，云姬扑过来替她挡了七鞭，此刻连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还疼吗？\" 墨璃伸手想去碰那伤口，却被云姬轻轻躲开。
\"不碍事。\" 云姬的声音很轻，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姐快睡吧，明日...... 还要去……\"
墨璃缩回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记得自己曾是黑煞教的大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走路都有侍女搀扶。
可现在她要天不亮就起来去干最脏最累的活，稍有差池就会被殿外的护卫用脚踹脸。
最让她难熬的是夜里，囚龙上人那双黏腻的眼睛总在她身上打转，若不是云姬一次次用各种理由把他引开，她早就成了这魔头的玩物。
草堆另一侧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是母亲柳氏。
自从那日被囚龙上人当众羞辱后，柳氏就很少说话了，大多数时候只是坐着流泪。
墨璃知道母亲心里有多苦，当年母亲本是囚龙上人的未婚妻，却被父亲墨渊抢回黑煞教。
如今父亲死了，母亲落在旧怨手里，所受的屈辱比谁都重。
\"娘，\" 墨璃挪过去握住柳氏冰凉的手，\"等...... 等报了仇，我们就......\"
\"报仇？\" 柳氏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锣，\"我们现在和死了有什么两样？周横是真神境，就算困在神界又如何？他弹指间就能毁了九天仙域，我们这点能耐，不过是在给他挠痒痒。\"
墨璃的手猛地一颤。她一直不敢想这个问题，可母亲的话像把尖刀，捅破了她用仇恨编织的幻象。
是啊，周横已经是真神了，天道反噬或许能伤他，可真能让他形神俱灭吗？她们付出这么多，难道只是徒劳？
\"小姐别听主母的。\" 云姬凑过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教主的仇不能不报，我们受的苦也不能白受。囚龙上人封了界门，总有一天能困住周横。\"
墨璃看着云姬眼底的红血丝，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知道云姬是在安慰她，可连云姬的声音都在发虚。这囚龙殿就像个巨大的泥潭，她们陷在里面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这时殿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带着一身酒气的囚龙上人走了进来。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狰狞的疤痕，手里把玩着一串用人骨磨成的念珠。
\"醒着？\" 囚龙上人咧开嘴笑，黄黑的牙齿闪着寒光，\"正好，陪本座喝几杯。\"
墨璃下意识地往云姬身后缩，柳氏则猛地闭上眼睛，全身都在发抖。云姬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来：\"上人，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歇息？\" 囚龙上人一把攥住云姬的头发，将她狠狠掼在地上，\"本座让你说话了吗？\" 他踩着云姬的后背蹲下身，手指抚过墨璃的脸颊，\"小美人，你爹当年抢我女人的时候，怎么没想想他女儿会有今天？\"
墨璃的指甲掐进地里，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她想骂，想咬，想把眼前这张丑恶的脸撕碎，可她不敢。她怕自己一冲动，所有计划都成了泡影。
\"怎么不说话？\" 囚龙上人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是不是在想，等本座封了界门，周横那个小子就会来找茬？到时候他和本座斗起来，你们就能渔翁得利？\"
墨璃的心脏骤然停跳。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念头她只在心里想过，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囚龙上人看着她煞白的脸，笑得更得意了：\"别以为本座是傻子。你们这点心思，在本座眼里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想借刀杀人？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他突然抬脚踹在柳氏心口，\"尤其是你，当年跟着墨渊享尽荣华，现在知道错了吗？\"
柳氏闷哼一声，一口血喷在草堆上，染红了一片枯草。墨璃惊叫着扑过去抱住母亲，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你放过我娘！要杀要剐冲我来！\"
\"冲你来？\" 囚龙上人舔了舔嘴唇，眼神像毒蛇一样黏在她身上，\"好啊，今晚你陪本座，本座就饶了她。\"
云姬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死死抱住囚龙上人的腿：\"上人！让我来！求您让我来！\"
囚龙上人一脚把她踹开，云姬撞在石柱上，额头立刻见了血。\"滚开！本座现在不想碰你这残花败柳。\" 他伸手去抓墨璃的头发，\"还是这朵带刺的玫瑰合本座的胃口。\"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墨璃时，柳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我陪你。\"
囚龙上人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狂笑：\"哈哈哈！墨渊，你看到了吗？你的女人，现在求着本座睡她！\" 他拽着柳氏往内殿走，柳氏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被他拖在地上，一路留下断断续续的血痕。
墨璃想去追，却被云姬死死按住。\"小姐，不能去！\" 云姬的声音带着哭腔，\"主母是为了保护你......\"
\"放开我！\" 墨璃挣扎着，眼睁睁看着母亲消失在内殿门口，那扇雕花木门关上的瞬间，她听到母亲压抑的呜咽声，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殿外的风更紧了，吹得窗棂 \"哐哐\" 作响。墨璃瘫坐在地上，看着云姬额头上不断滴落的血珠，突然觉得那复仇的火焰快要熄灭了。她到底在做什么？为了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实现的目标，她们三个正在被一点点撕碎。
云姬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小姐，忍一忍，等过了这阵就好了。\"
墨璃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云姬：\"云姬，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云姬的手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被坚定取代：\"没有错。教主的仇，不能不报。\"
可墨璃分明看到，云姬说这句话时，眼角有泪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悄无声息地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