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摘下了她的面具，眼神深深，仿佛要把她的样子细致地记下来。
郁潜皱皱眉，下意识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啧……”
“别担心，转播早就被切断了。”他说，“不会被你那些仇家发现的，这里的一切都是机密，即使是蓬莱，也不会让这些秘密公之于众。”
“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要多。”郁潜随意地坐在桌边，“你能告诉我他们三方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吗？你刚才说的话让我发现，所有的势力之间其实还是存在共识的，那么让他们之间产生共识的共同利益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白说着，摸了摸她的额头，“真烫，你现在像一只快要被煮熟的大虾，你得早点离开这里了。”
郁潜：“别转移话题。”
“好吧，那先从第一个问题开始吧，我只是来这里检查线路，换我提问，你们到了冰层下方吗？”他问。
“嗯。”她说。
“看到了什么？”他又问。
“明知故问。”郁潜嗤笑一声，“你不是知道吗？”
她停顿了一下：“或者说，你才是对一切最清楚的人，LK01，对吧。”
白笑了起来，温和的笑容几乎要让人忽略他其实不是人类，无论是神态表情还是一举一动都再自然不过：“你看过堡垒里的文件了？”
郁潜嗯了一声：“我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联邦要通缉我，天知道我只是个小虾米，只是去送货就要被通缉，以前条子们对我这种跑腿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就那次不一样了呢？”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他们之所以要通缉我，是因为他们要找的那枚芯片被我捡到了，那就是你。”她还记得那天在筒子楼里听到的对话，说的是什么芯片在她身上。
她当时只觉得联邦的警务系统真是完大蛋了，什么情报都能出问题，不如趁早辞职换她上位得了。
但后来她才知道，他们搞情报还是有一手的，至少比当事人更早弄清楚了一切。
那枚芯片从她小的时候就已经被她捡到，还一直带在身边。
“对，是我。”他承认的很干脆，“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她摇摇头，确实也没想过怎么着：“没了，还能把你扔了咋的，就这样呗。”
把他丢了不是更加血亏？
“你突然这么好说话，让我有一点不适应了，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就当小小的补偿一下你被我连累了。”白注视着她。
郁潜：“你当我是小孩子吗？而且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听故事了，回去再说吧，我要去监工塞弥有没有偷懒。”
白却一反常态地坚持要说：“不，你先听我说完。”
他在桌面按下一个按钮，主控室的几道门全都落了下来锁上，瞬间形成了严密的封闭环境。
郁潜挑挑眉：“强买强卖啊？”
她现在出不去，包括刚才离开的塞弥也回不来，这里对程序了如指掌的只有白一个，他不开门，谁都没办法。
“你讲吧。”她说。
他先是又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在冰层下方，有什么发现吗？”
“发现你的真实身份了算吗？”她问。
他笑了笑：“不算，我说的是冰层下面。”
郁潜想了想，将看到怪物搬运尸体的场景以及一些猜想告诉了他。
“很接近了。”他说。
“所以我的猜测不完全对？你要告诉我真相？”郁潜多了些好奇，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
“很久之前……”
“非常标准的故事开头。”
“你一定要打岔吗？”白无奈地说，“很久之前，好吧，八百六十四年前，我想你更愿意听准确数字。”
“八百六十四年前，有个叫沃尔的科研者，他研发了一款新型机器人，其中的LK芯片超过了当时的科技水平，你知道的，每个时代总会有那么几个天才，他们要么改写创造历史，要么泯然于众。”
郁潜点点头：“所以他改写了历史，接着泯然于众了？”
“没错，这项研发一开始确实造成了轰动，算得上新的历史篇章开页，让人类对于智能的研发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他继续说，“接下来你应该都可以猜到，那之后爆发了人类和智能之间的第一次战争，这段历史和北大陆的历史一起被掩盖了。”
“历史被掩盖，都会有几个共同前提，不光彩，无人知晓，或是知晓者不能说，影响普罗大众的世界观，以及会造成恐慌，很巧，北大陆的战争和机械革命加在一起，这些全占了。”
郁潜问：“你说我的猜想很接近了，所以北大陆的真相，剩下的那部分是什么？”
白看了她一眼：“你有仔细看过冰层下的尸体吗？”
她点了点头：“看过，男女老少，应有尽有，北大陆的人真的全都被杀了吗？一个活口都没留？因为这些异界物质传播速度很快就像病毒一样？所有人都被感染了？”
“不，还是有些人活了下来的，很少的人，他们没有被感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早就融入了其他地区。”白沉默了一下，“至于你在地下看见的尸体，他们不是被杀。”
郁潜愣住了，花了十几秒去消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不是被杀，难道还能莫名其妙死……他们是自杀？”
她说出最后的问题时声调都变了，这太出乎意料了，她无论如何也没设想过这种可能。
白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你好好回忆一下，你看见的尸体，他们身上的伤口。”
被这样一提醒，在冰下行走的画面又重现在眼前，郁潜脑海里闪过零星的片段。
她恍然大悟：“他们都是一枪毙命，没有多余的伤口。”
战争怎么会不断胳膊断腿？
因为他们的死因不是战争，不是战败被屠杀。
冰层下的尸体都很完整，除了部分士兵身上有外伤或者肢体断裂缝合，其余的平民尸体都异常完整，而且表情格外平静。
这时候郁潜才猛地惊觉当时在冰下穿梭在一堆尸体中间时候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他们不是被人杀死的，是他们自己选择了死亡。
她因发烧而红彤彤的脸上露出呆怔的表情，眼神直愣愣的，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傻：“所以他们自杀是为了……”
“为了保护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