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还是要热热闹闹的，大年三十这一天起早，周心雅就被拖了起来，出门拜年。
拜年是好事，到哪都有红包收，但小姑娘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就跟着爸爸出了门。
礼尚往来，大人们坐在聊天，小孩子就散在一边——
唯有周心雅是眯着眼睛打盹的。
过年这两天没有家庭作业，录像带也可以随便看，她真是太爽了。
这一爽就爽过了头，搞得现在睁不开眼。
聚在杜卫国家里，好几个叔叔聊天，周心雅手里拿着不知道谁塞给她的苹果，塌着肩膀打盹，困得云里雾里。
林美玲过来看了，问周心雅，“要不要去屋里睡一会？”
“嗯。”小姑娘努力撑开眼睛，征得老爸同意后，向客房走去。
脚像踩了棉花一样，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林美玲给她脱掉小皮鞋，开了暖风机，盖好被子。
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儿子要进不敢进的样子——
客房就在一楼，客厅的斜对面，周允石一眼能看到的地方。
杜雨恒现在站在门口，就能感觉到后面有道视线一直在看着他。
确实，想进又不敢进。
“妈妈，心雅睡着了吗？”
林美玲“嗯”了一声，把门轻轻带上。
不止他们两个小孩，其它几个也是拖家带口来的——
只是某人太过厚此薄彼了。
某个四岁的小妹妹声音大了点，杜雨恒就让她去另一个地方玩。
不去就拿东西骗她走，搞得小妹妹的母亲跟林美玲说，“你家儿子脾气真好，会带孩子。”
可不嘛，几个叽哩哇啦的男孩子都被他叫去楼上活动室玩耍了，剩下的小妹妹给他们放了动画片跟薯片水果在旁边。
安排的明明白白，不需要大人操心。
林美玲只是笑，瞟了眼守在客房门口的，像只圆规似的，跑再远都离不开那根“笔尖”一样。
忙活来去，就为了让某个小姑娘睡的更好。
别人不懂，自己这个当妈的还不懂吗？
话题聊到了这里，大家都夸林美玲育儿有方，问他，“平时有给孩子看什么书吗？都是怎么教的？”
林美玲是开出版社的，又是博士生——
这年头少有女的博士生啊，坐在这里不说话都自带光环。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林美玲轻轻放下咖啡，连着托底瓷盘一起放到桌上，“大概是天生的。”
天生杜雨恒就是温柔的小可爱，会心疼妈妈，懂事又贴心，基本没让林美玲操过什么心。
但是这样说不行，人家以为她在炫耀。
所以林美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要说什么有用育儿宝典——”
“那就是陪伴吧。”
不管他们夫妻两个再忙，回家的第一件事都是去卧室看看儿子，小时候就，“把他拖起来聊聊天。”
林美玲也请了保姆，但是她怕保姆带久了儿子，儿子就跟她不亲。
所以无论她再忙，都会在儿子睡觉前回来，陪他玩一玩，聊聊天。
说了这个，别人又不懂了，“聊什么啊，他们都是小孩子，又听不懂。”
听林美玲说“跟孩子交换自己的烦恼”，客人很不解，“大人的事情说给孩子听干嘛？”
“我们自己都烦的不行了，还告诉孩子？”
说了能解决吗？
确实是这样，林美玲微微点头，没有应答——
她没有闲心去改变他人的想法，也不想跟对方争执。
所以，微笑就行。
对方见她没有说话，自顾自的说了一会后总结道：“每个孩子都不一样，算了，你说的没错。”
“有些孩子就是天生的，哪有你家的小公子这么乖呀～”
面对女人的恭维，林美玲还回去，“没有没有，你家的也乖。”
瞟了一眼客房门口的木头桩子，林美玲叹了口气，“我倒希望他活泼一点。”
有个男孩子的样子。
哪有人傻傻的付出啊？
这种是最不被珍惜的，一心想让对方跟自己好。
林美玲想到前两天，整理小学需要的报名材料时候，杜雨恒跑过来让她去问，“心雅去了哪个学校？”
“不要去陌生的学校，我想跟心雅一起。”
学校材料都托人拿过来的，杜雨恒不要，那就要一切作废。
麻烦了别人，杜卫国有些生气，“在哪读书不是读？”
“哦，换个学校你就读不成书了是吧？”
赶巧那天办材料的人也在，杜雨恒这样让家长有点尴尬。
“娘们唧唧的，我跟你说就读这个了，不要麻烦人家——”
大老远的过来一趟不容易，杜雨恒这么说不是在下人家面子吗？
“放假你们还可以一起玩，读书又不是去交朋友，你会有新的朋友的。”
杜卫国自己朋友多，就希望儿子也能多交点朋友。
不然家里太冷清了，就他一个。
林美玲生杜雨恒的时候伤到了，杜卫国没舍得让她再生。
所以杜家只会有杜雨恒一个小孩——
不会有弟弟妹妹。
孤独就只能自己去交朋友。
“不行，我没有朋友了。”杜雨恒求助妈妈，“我不喜欢那些朋友——”
也不想丢掉已经拥有的朋友。
所以杜雨恒做出保证，“你给我报周心雅的学校，我一定好好读书，考高分。”
这似乎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但他一直很乖，这么说就是在挑衅家长，像是在威胁，“如果你不听我的，我就不好好学习一样。”
挑衅家长，这怎么可以？
“学习是你自己的事，不要给我讲条件！”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不可能永远跟周心雅在一起，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你总要分开的。”
哪怕再不舍，你都要接受。
然后渐渐淡忘。
“给我回屋去！”杜卫国的声音大了点，就看到儿子的泪珠滚了出来，“别在这丢人！”
当下更气了，觉得儿子不会好好说话，就只会哭。
林美玲一般不在外人面前下杜卫国面子的，那天没忍住反问，“什么叫不会好好说话？”
“他好好说了，你听了吗？”
没有，杜卫国心里早就有了决断。
什么时候重感情也是错了？
“他只是舍不得，你为什么要逼他狠心？”
“我们明明有能力不让他遭受这段痛苦，却当做无事发生，让他自己消化吗？”
善良孝顺懂事重感情——
明明都是很好的品德，大人却不当一回事。
但等到他们需要了，就会来问，“你怎么不跟我沟通啊？小孩子这么多心事，真是麻烦。”
谈到育儿，林美玲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并让丈夫也“什么都别做。”
让他像一颗种子一样自我发展吧，做家长的提供雨露阳光营养物质就行了。
林美玲跟杜卫国说，“你是个大老粗我不想跟你吵架——”
“别问育儿要做什么，多想想什么别去做就行。”
家里最有话语权的还是林美玲，拍板换学校，重新准备报名材料。
完事了，再去找儿子谈谈心。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林美玲才知道儿子不擅长交朋友，他性格太好总是被欺负，不会说脏话也不会上台表演。
没人喜欢普普通通还有点胖胖的男孩，他们喜欢逗他玩，看他笑话。
被捉弄了几次之后，杜雨恒就不再轻易付出了。
直到他遇到了周心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