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的朋友在谈到钱的时候也是令人尴尬的。
谈钱伤感情。
孙丽芳换位思考了一下——
如果武内美子不同意，自己的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靠别人终究是靠不住的，你得有个备选计划。
“要做生意就去做陌生人的生意，别想着从亲戚朋友身上赚钱。”
这是前世孙丽芳听的无数个“太太提升班”里面其中一个老师说的。
试想一下，你开了一家饭馆，你的亲戚朋友过来请客吃饭，你该收多少钱？
今天让你打折，明天让你抹零送酒水，不答应吧不好，都是熟人。
答应了，人家心底还指不定想，“你看我这么说，她都答应了，说明利润高啊，占了我不少便宜。”
搞到最后，钱没赚多少，还得搭一份人情上去。
换位到孙丽芳身上，就是这样。
她怕别人觉得她是“占便宜”的那个人。
求人合作，就得有低下来说话的勇气。
想到这里，孙丽芳不禁代入丈夫——
周允石当年白手起家谈生意求合作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吗？
或许不经历一次，她永远也体会不到对方付出了多少。
如今她跟武内美子的地位逆转，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在情场上指点对方的人。
在生意场上，她是个新人，就得做好被“驳回拒绝”的准备。
哪怕再丢脸，孙丽芳也认了。
她得迈出那一步，走出舒适区。
到了定好的餐厅，武内美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看到她们，就拢了拢黑白针织披肩过来，笑容和煦，“这是孙奶奶吧？”
对待老人跟小孩，武内美子总是有无限的耐心。
她先是要搀扶孙老太，被拒绝后改为接过对方竹筐里的小婴儿，为其减负。
体贴和善又愿意放下姿态。
孙丽芳直觉上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武内美子身上散发的幸福感是藏不住的。
眉梢眼角俱是满足，柔和的态度面对生活，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是自己，改变了武内美子老无所依的结局。
被其身上的幸福感所感染，孙丽芳原先在车上构想求合作的“窘迫”感也消失了一些。
餐厅是武内美子订的，考虑到老人跟小孩，她特意订了有中西两种菜单的酒店来用餐。
孙老太这把年纪了还是第一次来这种金碧辉煌的大酒店。
电梯口就有一个金灿灿的老虎生肖雕像，走廊上还有空气香氛。
灯光打得贼亮，老人家的眼睛受不了，孙丽芳注意到了，让服务员，“射灯可以关掉了。”
包厢正中央的天花板上，吊着正方形垂下来的水晶吊灯，如花一般垂落下来，周围墙壁上每隔几步，还有壁灯不说。
四周还有射灯。
这感觉吃的不是饭，是在舞台正中央表演啊。
所有灯光汇聚于此，不愧是商务酒店。
专门谈生意的。
只是自己这个生意——
真的，第一次做生意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面试上班的时候。
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虽然心底有些畏惧，面上孙丽芳还是稳坐钓鱼台的。
包厢里武内美子跟孙老太聊的很欢，“奶奶，你亲手做的裙子很漂亮。”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穿上的。”
孙老太听她这么说，心底有些不确定，“真的啊？那我再给你做两条，你看你——”
说到这里，看了一下餐桌，“请我们吃这么多，怎么好意思占你便宜。”
“没有没有，不用客气，我还是第一次穿手工做的衣服呢。”
抛开衣服不谈，武内美子更在意的是这份感情。
由长者亲自手作的衣服，涵义自然不一般。
像自己这种富贵人家，想穿手工私人订制那是随随便便，但是朋友亲手制作赠与就不一样了。
是缺爱还是向往美好。
一时之间武内美子也分不清这种感觉。
她就是很羡慕孙丽芳跟她奶奶之间温馨的斗嘴。
长辈会直接“指责”你的铺张浪费。
这种感觉真让人怀念，自从接管公司后，武内美子就是家族中最大的牌面，没有任何人会出来“指责”她。
家庭是有钱了，可亲人间的感情也随之稀释。
她的母亲是个贵妇，举止优雅顾全大局。
除了公司的事情，没有人关心过她生活上的细节。
而孙老太不一样，在见到她的穿衣风格后，就悄悄的准备了这样一份“惊喜”给她。
说白了还是羡慕，听着孙老太担忧的语气，“你的手怎么那么凉？来来来把那个冷气关一下。”
“等着，我给你做袄子。”
武内美子的手被老人粗糙带茧子的大手抓着，刺拉拉的，心里却很暖。
她微微歪头看向孙丽芳的位置——
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孙丽芳今天过来谈合作是武内美子没想到的。
一个令自己羡慕的人，居然还会有其它方面的“欲望。”
或许人都是不知足的，有了那样温馨的家庭后，还想要追逐事业。
而自己有了成功的事业，却想要她那样的家庭生活。
有能干得力的老公，活泼有趣的女儿，还有一个知冷知热的长辈关怀。
孙丽芳知道自己羡慕她吗？
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在你羡慕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羡慕你。
但既然还活着，同为女人，她们互相学习对方的长处，向着“向往的生活”奋发努力，互为榜样。
追逐着前方的“光点”，有了渴望，也就有了动力。
.....
孙丽芳在包厢里聊得热火朝天时，跑出去给周允石打了个电话。
她心里有点畏惧待会的谈判，但又忍不住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维系夫妻感情嘛，就是要给对方制造“被需要感。”
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弱不禁风不能自理的白莲花？
还不是因为满足了对方大男子主义心理，被需要的感觉？
“抱歉，我妻子就像个羔羊似的，不会跟别人红脸。”曾经周允石接听朋友诉苦家里婆媳矛盾时，说出了这句。
恰巧被孙丽芳听到了。
没错！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这种feel～
我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羔羊，婆媳矛盾中的“受害者。”
给周允石造成这种错觉，得到了对方的愧疚再兵不刃血的把婆婆送进养老院，漂亮的反杀回去。
有谁能说我这个儿媳妇做的不好呢？
温柔大方识大体，进养老院失去自由也是你自己选的。
抛开一切，自己还是一只温顺的小羔羊。
谁也发现不了，既得利益者还是我孙丽芳。
你的儿子因为愧疚，对我更好，钱跟爱都是我的。
而你这个母亲，亲手把自己“作死”了。
两个儿子都“讨厌”你，而我什么都没做，就摘取了最终的胜利果实。
这就是战术里的“迂回术。”
不是忍，而是智力差距。
虽然说前世她也是这么做的，但有一步出现了差错——
在矛盾爆发时，没有给出明确的解决方案。
只有掌控全局的人才能主导事件的最终走向。
前世的孙丽芳没做到，所以她悲催了。
拨打电话等待的间隙里，孙丽芳捋了一遍战术。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拿稳“周允石”这张王炸，把自己送上人生赢家的位置。
倏忽间，电话被接通了，那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老婆。”
说完这一句，就没声了。
听着像是喝了酒，孙丽芳慢悠悠的走到小露台上，撑着栏杆“嗯”了一声。
打电话的意愿是想让对方鼓励自己。
可是这话要怎么说出口？
我太笨了，这种事情都做不好？
这种话孙丽芳说不出来，但是她又不想浪费这通电话。
孙丽芳沉默，那边的周允石倒是把话接上了，“听说你开始学做生意了？”
这个肯定是王然跟他说的，孙丽芳早有心理准备。
“有没有要我帮忙的，你说说看。”
周允石的声音如月色般温柔，他直接点明了主题，孙丽芳就不掩饰了。
“有啊。”
她把自己的担忧跟男人说了一通，又道：“人家会不会看不起我啊。”
说着是搞合作，实际上两边资源不对等。
人家有成熟的运营机制跟团队，你带着个想法就想白嫖人家的平台？
因为不对等，所以会自卑担心。
那边传来一声轻笑，继而咳了两下，再说话的时候声音沙沙的，“怎么会呢？”
“生意的本质就是利益交换，你给了人家点子，而这是他们没有的。”
“是稀缺品，也是让企业拥有多样的选择性。”
周允石安抚妻子，“商人都是逐利的，你给她方案，如果觉得不行，关系再好对方也不会选择你的方案。”
“你们是双向选择的关系。”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我们也是。”
双向选择，不是说你追到了我，而是我也选择了你。
“这么说理解了吗？”
本来是一本正经的谈生意，孙丽芳忽然感觉被撩到了。
“嗯嗯嗯。”
不愧是大老板，这么解释，她听的明明白白。
好像是被表白了呢。
心里甜丝丝的，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的孙丽芳走着走着甚至想要跳个两步。
对的，我们也是。
双向选择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