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燕玉婷的话音刚落，一屋子的人便迅速看向了我，个个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我则沉下脸来，语气凝重地道：“燕姑娘，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装什么？！”之前对我和颜悦色，甚至百般纠缠，多次表示爱慕和好感的燕玉婷，变起脸来也是如此的快。
她冷若冰霜，咬牙切齿，两只杏眼都瞪起来：“李东奶奶在皮村的事，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你要怎么解释？！就是你泄露的消息，你和宋尘是一伙的！吴华，是个男人的话就承认吧！”
燕玉婷的判断非常准确。
这位燕家武馆的新任掌门人，江湖经验真是越来越丰富了，和过去的她判若两人，宛若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但这时候，我只能抵赖，同样咬着牙道：“燕姑娘，不是我，你搞清楚！”
“就是你！我搞得很清楚，只有你知道李东奶奶在皮村！”燕玉婷怒气冲冲，看上去柔弱无骨的玉指，这时候却是伸得笔直，犹如利剑一般，指着我鼻子说：“吴华，我那么器重你，甚至欣赏你、喜欢你，想和你谈恋爱，做你妻子……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没有！”我仍旧抵着赖，同样气势汹汹地道：“燕姑娘，你再冤枉人，我就生气了！即便你是燕家武馆的掌门人，我也是要为自己伸冤的！”
“我没有冤枉你，就是你小子干的，不可能有别人了！”
燕玉婷一把揪住我的衣领，一双美目都泛红了，瞳孔中的血丝纵横交错，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蜘蛛网：“吴华，我待你不薄，我爸也待你不薄，你为什么做这种事？！”
眼看就要动起手来，南宫烈赶紧过来劝道：“燕姑娘，你冷静下，未必就是吴华干的，再想想看有没有其他的疏漏了？虽然大司令昏过去了，但宋尘在京城的人依旧不少，称得上是手眼通天，没准刚落地就被他盯上了……”
“绝不可能是吴华干的！”云松性格刚烈，又和我关系不错，这时候立刻帮我说话，“燕姑娘，你肯定是误会了，我和吴华每天在一起，了解他的人品、脾性，他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是啊燕姑娘，怎么可能是华哥啊，他对燕家武馆忠心耿耿……”任子明也帮我说着话，“燕姑娘，别着急，咱们再想想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都被他的外表给欺骗了！”眼看所有人都站我这边，燕玉婷愈发着急了，几乎跺起脚来，“你们和他关系再好，有我和他关系好么？我俩甚至还接过吻！”
一众人当即愣住，面面相觑。
“……”我则一脸无语，心想你说这个干嘛？
“我也不希望是他……但是现在事情明摆着的，就是他泄露的消息！”燕玉婷激动地道：“真的，你们相信我，就是他干的，好好审一下，他肯定是龙门商会的卧底……”
燕玉婷伸手抓着我的领子，大叫着道：“你们快按住他，不要让他跑了，他是顶级高手，顺着窗子就溜走了……”
南宫烈实在看不下去了，上来扯着燕玉婷的胳膊说道：“燕姑娘，你别激动，他是不会跑的，有什么事咱好好说……”
燕玉婷却是不管不顾，仍旧死死揪着我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任子明，快按住他，我命令你按住他……”
“燕姑娘，华哥不会跑的……”任子明面色复杂地劝着她。
“好啊，连你也不信我，不听我的话是不是？！”燕玉婷愈发怒火中烧。
“不是，我……”任子明百口莫辩。
“你们不审，我审！”燕玉婷终于松开我的衣领，却又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绳索，伸手就往我身上套，怒不可遏地说：“你们和他关系再好，有我和他关系好么？他为燕家出过力、流过血，是燕家的大功臣！但是我的判断不会有错，肯定是他干的！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他的真面目！”
“你疯了！”南宫烈终于受不了了，上来推了燕玉婷一把，冲我说道：“吴华，你先离开这里，我和她谈一下！”
“好！”我立刻转身往外走去。
“不能让他走啊！”燕玉婷刚才被推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又迅速过来抓我。
“够了！”南宫烈死死拽着燕玉婷的胳膊，冲我喊道：“快走！”
“踏踏踏——”
我迈着步子，迅速离开房间，还把房门“砰”一声关上了。
燕玉婷骂骂咧咧的声音仍旧不断传来，不过随着我的脚步越来越远，她的声音渐渐消散，最终彻底不见。
出了宾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索性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作为京城最大的城中村之一，皮村确实相当繁华、热闹，除了纵横交错的小巷外，各种商铺和小摊也琳琅满目，叫卖声和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震得人耳朵都有些隐隐发疼。
连着走过两条街区，四周终于安静下来一些，附近也没有那么多摊贩了。
我找了个还算僻静的角落，摸出手机给宋尘打了个电话。
“喂？”宋尘很快接起。
“奶奶怎么样了？”我立刻问。
“放心吧，她很好，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刚才吃了点东西，已经睡下了。”宋尘顿了顿，又说：“接下来我照顾她，保证不会让她再落到别人的手里了。”
“行……”有宋尘的保证，我的一颗心也放到肚子里了。
“嗯，你那边怎么样，没有被他们看出破绽吧？”宋尘又询问道。
“燕玉婷怀疑我了……”我便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你感觉问题大么？”宋尘的声音沉了下来。
“不大。”我说：“他们都非常信任我，燕玉婷一个人掀不起什么浪来……但是从今往后，我在燕玉婷心里的信任度怕是要打折扣了。”
“那无所谓，咱们的事跟她没有多大关系。”宋尘不屑一顾。
“嗯。”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就是有点可惜……”宋尘轻轻地叹着气，“八爷是咱们非常坚实的盟友，到了他的女儿，却站在咱们的对立面了。”
想到燕千城的死，我心里也忍不住一阵抽痛，如刀割，如火烧，如油煎，如针扎。
那真是一个好人啊，为什么好人没好报？
“等咱们扭转局势、反败为胜的那一天……”宋尘顿了顿，继续说道：“燕玉婷，看在八爷的面子上，我会放她一马的。”
我又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认可。
为了我们的事业，燕千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就冲这一点，燕玉婷确实拥有极高的豁免权。
“剩下的事，你自己把握吧。”宋尘继续说道：“接下来我准备干掉云松了。”
“啊？”我一愣：“为什么？”
“因为我想把你扶到第七局一把手的位子上，但是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即便干掉南宫烈，任星野也不会立刻扶持你。”宋尘一字一句地说：“但是现在干掉云松，取代云松成为第七局秘书长的概率还是非常大的。”
确实，以我在南宫烈心里的地位，如果云松现在“扑街”的话，肯定是我做第七局的秘书长！
“等你成为第七局的秘书长，再多建立几桩功劳，等南宫烈一死，你上位的概率就很大了。”宋尘幽幽地道：“那么接触任星野，套取情报的机会也就多了。”
当初盛力做秘书长，就差点成为第七局的一把手。
这个路子可行！
“所以，除掉云松是第一步，我今晚就要动手了。”宋尘斩钉截铁地道。
“……”我没回话，心中微微颤了一下。
不得不说，因为朝夕相处，我和云松是有了一些感情的。
主要是他对我确实不错，方方面面都护着我，还教我辟邪剑谱，每天一起吃一起玩，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些不舍也是正常的。
——这就是卧底的痛苦，哪怕身处地狱之中，也免不了跟人打交道，一旦有了交集，也就有了感情！
但是想到裴勇的死，想到燕千城的死，想到大司令的昏迷，想到龙门商会的众人……
我的一颗心又渐渐狠了起来。
“计划安排好了没有？”握着手机，我问。
“好了，已经铺了很久。”宋尘没有遮遮掩掩：“早就安排了一个美女和他网恋，他警惕度还蛮高的，各种语音、视频、调查背景……好在都过关了，今晚就是二人第一次见面，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杀掉他。”
虽然云松是个道士，也还是难逃美人关啊。
“……嗯。”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那就这样，有情况再联系。”宋尘挂了电话。
我也收起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这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等到天黑下来的时候，就是云松的末日了……
我自己在皮村溜达了几圈，这里确实挺热闹的，跟农村赶集一样，玩了会儿射气球、套大鹅，还吃了点小摊上的东西。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我的手机终于响起，南宫烈打来了电话。
“哎，南宫局长！”我立刻接起来。
“在哪？”南宫烈沉沉地问。
“还在皮村。”我说：“刚吃了点东西，尝了尝老京城的豆汁儿。”
“味道怎样？”
“吐了。”
“……”南宫烈咂着嘴说：“证明你还不是老京城，我现在越来越习惯这个味儿了。”
“还得是您！”我笑着道：“燕姑娘情况怎么样了？”
“被我一顿臭骂，现在冷静下来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说是不该无缘无故地指责你……她确实太冲动了，李东奶奶被劫走了，她气得发糊涂了，才乱咬人！”南宫烈轻轻地叹着气说：“你也别生气了。”
“不会。”我说：“八爷对我有知遇之恩，没有八爷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不会生燕姑娘的气。”
“那就好！”南宫烈松了口气，又笑着道：“随后和燕姑娘见一面，吃吃饭、喝喝咖啡什么的，没有什么事情是聊不开的！按理来说，你们俩的关系，比任何人都好才对。”
“嗯。”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那就这样。”南宫烈说：“我和云松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回来吧，和燕姑娘聊一聊，还在原来的房间里！”
“……我一个人去啊？”我有点懵。
“咋了，你怕她啊？”南宫烈似笑非笑。
“那不至于。”我笑着道：“行吧，我去见她。”
“嗯。”南宫烈挂了电话。
我也收起手机，转身朝之前那座宾馆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将宋渔的电话卡取下来，塞到了自己鞋底的夹层里——这双鞋是特制的，鞋底留了一层空间，可以放一些小东西，江城和盛力的电话卡都在里面。
如此一来，这支双卡双待的手机，便只剩下吴华的电话卡了。
我又将手机翻来覆去地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后，才继续朝宾馆的方向走去。
很快，我便回到宾馆，并来到之前的房间里。
“咚咚咚。”我轻轻敲了敲门。
“咔——”房门开了，任子明站在门口，看到我后，便让了一个身位出来。
我走进去，看到燕玉婷坐在角落的沙发里，面色有些苍白、落魄，眼神也略显呆滞，心情看上去很不好。
在她脚下散落着一堆绳子，正是之前用来束缚李东奶奶的绳子。
我看了任子明一眼，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些含义。
任子明摇摇头，低声道：“没事了，和她聊聊吧。”
我便放了心，朝燕玉婷走过去，任子明关上身后的门，坐在了另外一边的床上。
房间里仍旧充斥着老旧、发霉的味道，但我现在顾不上这些，走到燕玉婷的身前，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低声问了一句：“燕姑娘，你还好么？”
燕玉婷慢慢抬起头来，死鱼一样的眼睛盯着我说：“吴华，真不是你泄露的消息么？”
“不是。”我摇摇头：“燕姑娘，好不容易抓来李东奶奶，最后却落了这么一个结果，我知道你心里很不舒服……可宋尘就是这么狡猾，来无影去无踪，第七局都知道，你和他多打两次交道就明白了……在他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很正常。”
燕玉婷想了想，说：“吴华，燕家以前是站在龙门商会和大司令那边的……你知道吧？”
“知道。”我点点头。
“如果我爸跟你说过什么，你务必要跟我讲！”燕玉婷认认真真地说：“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我、你和任子明，你们两个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如果我爸让你站在龙门商会和大司令那边，你就告诉我，我会配合的！虽然我个人的意愿是投靠任星野，但如果我爸还有遗言的话，我肯定听他的！”
燕玉婷还是在怀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