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了一阵子。
“今天猫老板餐厅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托利亚多拿起水杯，回头忘了一圈。
除了普拉奈兄妹二人，周六大早上他俩就在一楼看着节目了。
“塔塔被叫去歌剧院了，休宝在神殿帮忙，她正在学习成为正式的神官。”
兰奇回答道。
“阿尔弥丝准备让休宝接手这座伊刻里忒的命运女神教会神殿，这样身为神选圣女的她也可以随时回北大陆了。”
西格丽德边吃饭还不忘补充，
“她还是有点关心北大陆那边的状况，西部常年混乱不堪，中部教国也是个密不透风的黑匣子，也就东边稍微好点……但当初普罗托斯帝国和艾瑟泰兰王国争端的根源仍留下了隐患，再往北边还有灾厄役土和虚海以及未知的地域，那就更无法探知了。”
西格丽德和兰奇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像这样喋喋不休，什么都能聊两句。
“北大陆啊，我也好久没再去了，有点怀念我的宿敌莫罗蒂安公爵了。”
托利亚多望向了北边。
那个持有【原初石板-亡灵】，压迫感接近阿斯克桑的男人，普罗托斯帝国大公莫罗蒂安。
“他知道你是他的宿敌吗喵？你最后都跑不见了喵。”
不知何时经过的猫老板一跃到了窗台上，看向托利亚多提问道。
“怎么不是了？”
托利亚多反问小黑猫。
“喵……”
猫老板只是望向了兰奇，没有说话。
“兰奇，你是不是不觉得拉夏尔是你的宿敌？”
托利亚多愣了愣，向兰奇探究。
“……”
兰奇露出了一个难以回答却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相信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西格丽德的视线越过兰奇，向兰奇旁边的托利亚多讲道。
像第三始祖拉夏尔公爵，是不能称之为圣魄兰特教皇的宿敌的。
他们的关系更应该是俘虏和丞相。
或者说，拉夏尔是兰奇的陀螺。
“不过托利亚多，我记得当时在国会大厦，莫罗蒂安公爵最后有喊你的名字，你留下的资料将了他一军。”
兰奇回忆道。
“我就说吧！虽然我泊至南大陆了，但我也是留下了关键一手。”
托利亚多又变得得意了起来，
“要知道莫罗蒂安公爵放在北大陆的南边也是顶级强者了啊，当时的洛伦都不见得能稳赢他，整个帝国里也就伊西丝压在他头上。”
他吹嘘着自己的功劳。
“小个子姐姐再怎么说也是圣战时期的英雄，普罗托斯帝国开国皇的战友，比莫罗蒂安公爵强很正常，现在这个时代想找出比她强的人，还得再往西或再往北。”
西格丽德和大贤者伊西丝关系熟络之后，也时常往她那里跑。
上次让伊西丝帮忙看病，还被轰出来了。
“那是西边危险还是北边危险？”
兰奇对北大陆地理的了解远少于两人。
他去北大陆仅有那短短几个月。
而在南大陆了解到的关于北大陆情报往往都存在失真，反之亦然。
譬如冰雪魔女的情报就没准过。
“越往西越危险，越往北也越危险，但西边属于动乱型，北边属于未知型，不好评价具体哪边更恐怖。”
托利亚多摊手说道。
时过境迁，现在的北大陆和一百多年前老魔界还在时的北大陆也完全不一样了。
“反正西边是连我也不愿意去的地方，北边稍微去过一两次，但是还好没遇到什么危险。”
西格丽德嚼着吐司讲起了她的人生阅历。
“听说北边有丰饶海中的海底遗迹，还有只有穿过流冰覆盖的盲霜海才能抵达的秘宝之岛，以及教国北边藏着令人目眩神迷的黄金乡？南洋群岛上被遗忘之民所留下的神子像祭场呢，精灵之森的后面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把视野再抬高一点，那好几个久远的失落时代中，都留下了对神代的三十三神不同解读的石碑，这些地方你去过吗？”
兰奇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满是期待地问着西格丽德。
洛伦当初是警告过他不要跨过普罗托斯帝国继续往北。
唯一的最佳登陆点就是北大陆东南岸的普罗托斯帝国。
所以考虑到多方面的因素，他和休柏莉安还是选择了普罗托斯帝国为寻访石板课题的目的地。
“呃，听说过一部分，我可不是专门的旅行家，而且有一些传言是南大陆这边的版本吧？事实上北大陆那边的人都不一定能证实。”
西格丽德看着兰奇这充满探索欲的眼神，不忍心打击他。
有时候传说总是传着传着就开始变了。
尽管其中可能有一些对的部分，但肯定也有人为杜撰的部分。
“当时要不是时间不够，加上普罗托斯帝国的交通封锁，我说不定还能再往北走走呢。“
兰奇遗憾地自语。
“普罗托斯帝国再往北是普林帝国和海德伦王国，如果你真的跨过去了……”
西格丽德假设了起来，
“你或许可以在普林帝国找到【原初石板-雷】和【原初石板-结界】的持有者。”
她抬起食指，恍悟道。
“这两人很危险吗？”
兰奇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两块石板。
当然更多的是，他完全不需要这两块石板，所以没多问。
对于北大陆强者的判断，西格丽德这个本地人显然比他更准确。
“他们是典司长和教团长……虽然都是相当正派的类型，但普林帝国本身的动乱太多了，他们应该无暇顾及寻访者，还可能把你卷进帝国本身的重大麻烦中。”
西格丽德那餐叉戳着松饼，似乎在想该怎么形容，
“相对把危险放在了表面上的普林帝国，普罗托斯帝国至少表面上还是很安全的，事实证明，是你太能搅合了，硬是差点变成大总统了。”
她看向兰奇，满是无语地评价道。
要是当初洛伦放兰奇去做课题时知道兰奇这么厉害，恐怕会觉得他去普林帝国也无所谓。
啊不对。
有所谓。
洛伦只是那时候还不知道命运已经开始暴走了。
“简单来形容就是，普罗托斯帝国的麻烦，你不想管其实可以不管，你是主动插了一脚。”
托利亚多也略有知情，
“但普林帝国你一旦深陷进去，就别想脱身了。”
他对兰奇说道。
三人聊着时，餐厅一楼屏幕上的画面也来到了终幕。
场景回到了那座荒凉破败的圣堂神殿，黄昏的微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布满尘埃的空气中拉出长长的光路。
舞台上魔族总督身穿华服，翠绿的眼眸里盛满了痛苦与不舍，他颤抖着伸手，想要拥抱面前的挚爱。
「在黄昏降临，霞光将你我分开之前。」
「在今晚结束之前。」
「在记忆开始褪色之前。」
魔族总督对半魔女的诉说，又像在向神殿里的神明祈祷。
滴答滴答，教堂钟楼的齿轮转动。
即将敲响黄昏的钟声。
而由塔莉娅扮演的休柏
莉安扮演的半魔女小姐，一袭白裙的身影在光线下显得有些虚幻。
“你那天到底是什么精神状态。”
托利亚多光是想到当天在歌剧院最后发生了什么他就想笑。
“别提了。”
兰奇扶着额头，感觉脑袋在一抽一抽地疼，
“能活着走下台就算成功。”
“成功人士兰奇先生，我觉得你演得非常好，特别是最后那一幕。”
西格丽德坏笑着，故意伸手凑到兰奇嘴边采访道，
“你那舍身成仁的眼神，简直就像真的要为爱殉道了。”
西格丽德在一旁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显然也对兰奇那天的表演记忆犹新。
魔导荧幕上，《圣战罗曼史》的剧情迎来落幕。
舞台灯光重新亮起，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演员走上台前开始谢幕。
兰奇一听到这熟悉的落幕声浪，头皮阵阵发麻。
他知道接下来就该播放那天演出结束后，自己跑下台向米涅耳“深情告白”的片段了。
“换个台吧。”
兰奇故作淡定地提议道。
“哈哈，这就害羞了？”
西格丽德嘴上虽在调侃，但还是拿起遥控器，干脆地切换了频道。
画面跳转了好几次。
西格丽德都没找到想看的。
直到荧幕上出现了赫顿时报广播公司的标志，她停住了。
这家公司是王都伊刻里忒的独立媒体，以其全天候的新闻和时事互动节目而闻名，在赫顿王国家喻户晓。
前些时，安塔纳斯也正式签约，在这里开启她的节目。
“就放这个吧。”
西格丽德说道，
“等晚点儿安塔纳斯的节目就开始了，听着她的声音，感觉店里都更有以前那股熟悉的味道了。”
然而，此刻节目还未开始。
荧幕上正在播放的是一首歌曲的音乐录影。
钟声从遥远的记忆深处传来，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伤感，舒缓而沉稳的钢琴与鼓点切入，旋律也流淌开来。
这并不复杂却奇妙的旋律，让人一下子就着迷，不知觉地陷入一条漫长的记忆长廊开始独自漫步，回忆着那些无法重来的过往。
西格丽德他们都在这一刻看清了，演唱者是伊刻里忒魔工院所属的签约艺人兰芙。
旋律的推进让情感也层层递进，歌声如浪潮般充满
穿透力，将那份思念与无法言说的苦楚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歌词一句句清晰地传来，餐厅里几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那本应是伤感缱绻的旋律，配上的却是……
「那一天的城邦，爆炸起来。」
「那一天的狼女，截胡人才。」
「那一天的石板，说能照亮黑暗结果招来灾。」
「那一天的决斗刚刚开始，然后三个恶魔跳出来。」
「你的队友全都不见只看着你被伤害。」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摸不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