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夜风吹过，顾紫漪的长头发被吹起来。几缕发丝擦过洛涟的面庞。
这会儿就他们两个人在外面。
洛涟抬起手。
顾紫漪又向后退一步。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洛涟伸手替顾紫漪整理了一下鬓角的长发。
顾紫漪不太适应他们两个人这么亲昵的举动。
实际上洛涟只是对顾紫漪挽谭寒胳膊的事耿耿于怀。想做点什么亲昵的举动抵消这种内心的不平衡。
顾紫漪看着他。
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近，都可以看见对方眼睛里映照的影子。
顾紫漪本来坚定了的心，又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动摇。她内心唾弃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叛变”。但是在关于洛涟的事情上，她似乎总是没办法坚定不移。
洛涟……可能是她的劫吧。
洛涟说：“我始终无法劝说自己放下你。你也就别再提及让我放弃了。”
“可我也不会答应你。”顾紫漪答。
两个人视线对上，静默了那么一瞬。
洛涟笑笑：“我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所以……我被拒绝也是应该的。”
顾紫漪皱着眉。这是什么意思？打感情牌？装可怜？
“你只管拒绝，也许有一天我会真的放弃。也许……不会有那么一天。”洛涟用了两天时间认认真真地反思。把所有的一切，都来来回回再思索一遍。他得出来的结果可能不是正确的，但是是他需要的。
他无法放弃顾紫漪，这是一个既定事实。
顾紫漪有权选择一遍一遍地拒绝。
他也会继续去追求顾紫漪。
也许并不会有顾紫漪答应的那一天。
也许会有他放弃顾紫漪的那一天。
未来的事情，不是谁能说得准的。所以洛涟最终的决定是——放任自流。
就任由这感情如野草疯长，他并不加以控制。
顾紫漪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她一直都看不透洛涟这个人，也不算十分了解。她觉得她和洛涟的脑子是两种不同的构造。洛涟get不到她想表达的一切。
顾紫漪心里堵得慌，她幽幽叹了口气：“你不觉得这样会让我越来越烦吗？你为我做的再多，仅仅是你一个人在自我感动。”
她不是很想承担别人的感情。
特别是对方一意孤行的付出。
你难免要歉疚，即便非你所愿。
“你当我是个神经病吧。”洛涟笑起来，他身上是前所未有的轻快。“很多事都不需要有结果。”
顾紫漪总觉得这句话在哪儿听过似的。
——
实际上，洛涟的转变都来自于长辈的话。
和顾紫漪那天见面后，洛涟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按部就班，每天到点上班，到点下班。
他在下班时间总能在小区看见斜对面504号的范奶奶自己推着空轮椅出来散步。
洛涟也喜欢上了散步，所以每天下班后，回去吃完晚饭，换了衣服，就会下楼绕着小区跑一跑、走一走。
他和范奶奶也算认识，两个人一起散步，便会多聊聊天。
“你看这树，活这么久，也不知道图个什么。”范奶奶总是会感慨，见花草树木都感叹生命。大概是因为到了她这个年纪，避无可避对生命产生某种思考。
洛涟放慢步子，走在范奶奶身侧，“任何事物存在都有他的必然。”
“范奶奶，您为什么不让保姆陪着你呢？这样你有什么问题也有人照看。”洛涟总觉得老人独居不太安全。
范奶奶摆了摆手，“保姆和我是陌生人，你还能指望她怎么样尽职尽责？”
“您的儿女呢？也不来看您？”洛涟记得上次问过了，这次忍不住又问。
范奶奶叹了口气，语气还算轻松：“他们有他们的日子。”
洛涟垂下眼，“可您真的需要人来照顾。”
范奶奶走的久了，有些累了。她就停下脚步，慢吞吞走到轮椅前面坐下来，“我累了，你推我走一会儿吧。”
洛涟应承，推着轮椅，步子缓慢。
“人活一辈子，其实……看似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都喜欢说什么‘我养你小，你养我老’。可是也没有谁非要强制要求谁。我现在身体还算康健，不至于非要留个人在身边伺候。他们有他们的日子要过，有他们的孩子要养。”范奶奶说。
洛涟听着，然后出声：“可您也应该是他们日子的一部分。”
范奶奶笑了笑：“活到我这个年纪，其实并不愿意成为人的负累。我也不知道时间怎么会这么快，感觉我昨日还是二八年华，现在都要没入黄土了。”
洛涟觉得自己和范奶奶说的事不在一个频道上。他也不知道范奶奶是不是有意为之。
“其实，我也不愿意他们在身边伺候我。”已经见惯了俗日可悲，何必再看一遍呢？
“我已经经历了一遍人一生该经历的过程。如果让他们伺候在身边，就要看着那些家庭琐碎在发生一遍。看他们如何争吵，看他们如何和好，看他们如何为了这个家辛苦。我是不希望在看一遍的。我这辈子过得已经够累了，临了临了，我还是希望一个人自由些。”范奶奶说了心里话。
洛涟脚步顿了一下，“不觉得孤独吗？”
范奶奶笑了笑，说道：“为什么会觉得孤独呢？你是以为所有老人都特别想缠着孩子们是吗？我不一样，我这辈子，大半生都养育我的孩子，和他们在一起，而今也不太需要他们了。我很享受我现在的生活，一个人，不辛苦，也不劳累。”
她这辈子当了许久的家庭妇女。经历了几十年的光景，看着社会和时代的变化。她成为一个家庭主妇，没有经济收入，养着孩子，操劳家里的大大小小琐碎事情。这一生，属实很累。
她似乎没有什么选择，就这么过了几十年。
既然都到了最后这个年纪，那不如轻松些，做些让自己心里舒坦的事情。让自己安安静静的活，随心所欲的活。若是儿女在身边，便又要忍不住地去操劳、去惦念、去生气，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