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准姐夫
对于阿兰是的提议，段满枝起先是诧异的，甚至于想要制止他这么做，直到对上那双好似任何时候都波澜不惊的双眼，她忽然意识到，从拜葛遇见游同想开始，阿兰是便已经在做这个打算了，包括那些说服她，好似极有道理的理由。
她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可她现在确实想要在身边留下一个任何人都不知道其底细，并且只与她一人相熟之人，只要能在她未来的计划中实施作用。
她不是信不过游隼他们，只是她忽然发觉他们终究是哥哥们的人，即便表面上看起来好似已经尽数归顺于她，也在竭尽全力的帮她做事，可是暗地里他们究竟有没有跟段维宽他们汇报她的行踪，她压根儿无从得知，所以，她需要一个自己人待在身边。
于是段满枝在阿兰是带着浅淡笑意的目光中低下了头，算是默许。
段维宽却是拧了拧眉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此事我恐怕不能答应，枝儿是闺中女子，不需要幕僚，阁下若是想要其他的，金银贵器，或是体面的活计，我一概应允，唯有此事，我不能答应。”
段满枝闻言顿时抬头，陡然对上段维宽的目光，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头又给生生咽了下去。
也是，从前私盐案的事情段维宽便不让她查，她不仅私下为之，还跟姜全卿合谋算计，为此还坠下了崖去，此次能够活着回来，在段维宽眼中又何尝不是一桩天大的幸事。
她昨日看见游同想被带走时那般状态，急到压根儿没想着掩饰，段维宽定是瞧出些什么，此时阿兰是说要留下当她的幕僚，自是会让她大哥哥联想到点儿之前的事情，恐怕已经猜到她想要插手此事，自然是不会让她身边再留下一人来，当了帮手。
却不想阿兰是竟像是觉得有理般点了点头，就这么被说服了，“即是如此，那便请大人在城中替我安排一住处好了，浏览京城风光之时，也好有个栖身之所。”
段维宽还以为阿兰是定是会跟他再商酌几个来回，腹中都已盘算好了对策之法，却不想竟是这么轻易就被劝服了，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怀疑来，嘴上却是好生应着，“如此，我自会派人安排妥帖。”
从边境赶回盛京，千里路程，路上走走停停，待到了盛京城外已是半月之后。
段满枝早已坐的腰酸背痛，禁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瞧去，城外风景她虽是不大见过，可是那城门却是熟悉的，她回到大周了。
宣平侯府前站满了人，熙熙攘攘，个个儿探着脑袋往外瞧，直到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路口，顿时纷纷提着衣摆下了台阶，瞧着便要迎上去。
段维宽在离京不过百里之时便派了缝叶送信回来，现下自是全都得了消息，早早等在府前。
段满枝刚下了马车时还没站稳，便觉一道樱粉色的身影猛的扑进她怀中，撞得她生生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贴上身后的马车才算堪堪停下。
“二姐姐！吓坏筝儿了！还以为你死了呢！”
怀里的人儿环抱她的腰肢，一张小脸儿哭的鼻涕眼泪一块儿流，仰着头跟她哭诉，段满枝有些嫌弃，想要顺势将人推开，却是无济于事，那小丫头已是死死扒在她身上了。
“嗷！大哥哥！”
段满筝捂着脑门儿幽怨的瞪他，段维宽扬了扬手，把小丫头吓回了段满枝身后，“今日是喜日，说什么死不死的。”
“枝儿。”柳氏红着一双眼睛上前，被段振儒揽在怀中虚虚扶着，几番张嘴都是欲言又止，像是千言万语却是道不出口似的，最后方才化作一句，“回来便好。”
康氏和谈氏此刻便跟在后头，亦是温和看她，“没错没错，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段满昭便只站在一旁，红着一双眼睛安安静静的，直到对上她的目光，咬起的嘴唇再也止不住颤抖，哆哆嗦嗦的便流下泪来。
段满枝正想上前宽慰两句，却不想有人比她先行一步，揽住段满昭的肩膀轻轻带进怀里，而她大姐姐竟也是默许的。
……什么进展？
段满枝伸出的手便这么僵在半空，不禁拧了拧眉，戒备的开始打量起那个此前从未见过的男人。
看衣着首饰自是富贵人家无疑，过于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不像京中娇养的少爷般白皙，反像更像阿兰是那样，在西北的风雪中待惯了的，即便衣袍尽数遮蔽了躯体，可她还是瞧见那男人虎口的厚茧，像是用惯了刀枪，以及脖颈处蔓延至衣领外遮蔽不及的细长疤痕，光是看着便能想象当时究竟是受了多严重的伤，才能留下如此狰狞的痕迹。
比起阿兰是，男人的身形更是魁硕，如此将她大姐姐揽在怀中，便跟阿兰是平日里提着她的衣领子，一手便能将她抱上骆驼一样，如此一瞧，她大姐姐已是被比照的好似一掐就断般的纤细。
见段满枝不满瞧他，男人的身形僵硬了一瞬，随即扯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容，像是这辈子都没怎么扯过嘴角似的僵硬，随即朝她点了点头。
“小妮子，可算是回来了。”段维霖掰过她的肩膀，不让她再看别处，也不知是不是段满枝的错觉，她总觉得她三哥哥似乎沉稳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样欢脱，若是放在冬猎前，他定然是要像段满筝一样扑上来抱住她，一张嘴便再也停不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心的将她揽进怀里，揉着她的脑袋在她颈间哽咽，“小妮子，你快要吓死三哥哥我了。”
段满枝顿时红了眼圈儿，赶忙贴着段维霖的肩处回抱过去，圈在她身后的一双手紧接着便也收紧了，“让三哥哥担心了，是枝儿不好。”
段维霖只摇头，依旧抚着她的脑袋。
待她再抬眼看去时，霎时对上不远处的段维柏，一双眼里满是温和，快要将她给溺死了，哪儿还像个掌狱，倒像是得了什么侥幸，正在心中暗叹“幸好”的少年。
再往后还有胡窕蓉，穆学娇和穆秉录，便站在府前，像是为了给柳氏等人留出空来，叫那些快要忧伤了身子的人儿能先行叙旧似的。
左清霜只上前来，将段维霖从她身上给扒了下去，她三哥哥虽是有些不情不愿，倒也没像从前，拍一个郡王的后脑勺跟打着玩儿似的，竟是乖乖跟着人儿退到了一边，不过是暗地里瞪了一眼。
姜全卿今日也来了，面色红润，想来是扳倒了姜全玺，正身心愉悦呢。
只是段满枝现下瞧着他当真没什么好感，一想到公寓里，餐桌上那处被刺了凹陷的痕迹，她就忍不住想要拿了刀子架在姜全卿脖子上逼问出个结果来。
她虽是还没证据，也无法证明那处凹陷便是姜全卿刺的，不过这也恰巧佐证了他一个从前都待在深宫不受待见，却为什么会对私盐案一事了如指掌的缘故。
倘若姜全卿当真出现在了公寓里，而白仲英当时正在更新那本书的完结部分，难说姜全卿会不会看过书里的内容，也就是说……
段满枝只猛的抬头，看向姜全卿的目光带起几分探究，也就是说，姜全卿或许知道他们只是书里的人物。
一想到这个可能，段满枝顿时觉得快要心梗，不如找人将他套了麻袋弄死算了，省的麻烦。
他身边还站了个尚且不及他胸口高的小人儿，怀中搂一雪白的小猫，见她看去，顿时笑出一口牙来，那不是姜霜疑又会是谁？这小家伙竟也来了，这确是段满枝没想到的。
“十七皇子。”
“你回来了！”
段满枝只一顿，随即点了点头，姜霜疑此刻已然跑到她跟前，如此抱着一个小猫仰头看她，眼中尽是欢愉，与周遭时而哽咽叹息的氛围不说是格格不入，压根儿就是水火难溶，他说这话，便好似段满枝只是出门游历了一番堪堪回来，正扬起一张小脸儿，只差期待的缠着她讲些旅途中的趣事儿了。
见段满枝半晌儿没有反应，姜霜疑不由努了努嘴，颇为不满，“为何不说话，莫非是忘了我是谁？”
“自是记得。”
“我叫姜霜疑。”他又介绍了一遍，段满枝总觉他对自己的名字好似有什么执念，“你往后便这般叫我，叫我霜疑，或是别的什么，都随你喜欢，总之不要再叫十七皇子了。”
“如此不妥…”
“我不管！总之就得这么叫！你快先叫一声来听听看。”
段满枝顿时无助的看向自家大哥哥，却是见段维宽扭过头去，好似没瞧见似的。
……
姜霜疑依旧执拗的皱着一张小脸儿瞧她，段满枝只得妥协，“霜疑……”
“嗯！以后就这么叫！”
段满枝不明白，只得先哄着他。
柳氏念她途中疲累，虽是不舍，却也放她回了院儿里休息，段维宽现下亦是刚回来，尚且来不及替阿兰是安排住处，便只好让其先行住在了南院那处空着的小院儿里。
东院子里下人们列作了一排，末尾还捎上了游隼几个，迎宾似的，段满枝禁不住笑出声儿来，赶忙扶起已是哭得快要力竭的秋桑，遣了余下的尽数回去歇息，关起了房门，抱上已是卷着她的裙摆转了好几圈的来福，随即便听身后“扑通”一声儿，一扭头，她房里那小女使已是双膝朝她跪了地，抽噎着话也说不明白。
“秋…秋桑…谢…谢小姐替宛氏一族伸冤，还宛氏清白，秋桑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要跟着小姐！给小姐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段满枝只扶起她，笑着递了帕子过去，看她一双眼睛哭的跟核桃儿似的，“这辈子便足够了。”
不想秋桑却是摇头，刚擦完一通，不知怎的，那小女使竟是又哭了，眼泪不要钱似的掉，索性也不要段满枝扶，干脆坐在地上哭个痛快，“小姐不知…那…那日我与大小姐…三…三小姐在营帐内，听见有人来报…说…呜呜…说小姐…坠…呜呜呜…坠了崖…呜呜呜…秋桑吓的快要晕…晕了，只是…大小姐晕的更快…秋桑…秋桑来不及，三小姐一路跑去了林子里，还险些迷了路，秋桑只能留在帐内照顾大小姐，秋桑还以为…以为…呜呜…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呜呜呜呜……”
秋桑哭的断断续续，段满枝只听个半懂不懂的，一边听着她念叨，一边顾自进了里屋换了衣裳，又坐在铜镜前卸了钗环，她没打算阻止，便只由着秋桑哭，总得让她哭够了，日后才不会总在她耳边念叨。
秋桑哭了大半晌儿，一擦眼泪，四下一扫，见段满枝竟是独自坐在里屋，压根儿不理会她，顿时哭的更凶。
段满枝实在没了法子，只得试图转移话题，“对了，我今日瞧见一高大的男子，脖颈间一道旧疤，与大姐姐站在一块儿的，你可知那是何人？怎么以往从未见过？”甚至还对段满昭如此亲昵，真是反了天了。
秋桑的哭声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认真的回想，估摸着哭久了还回不过神儿，好半晌方才一拍膝盖道，“小姐说的是盖容将军吧？想来已是能叫准姑爷了呢，本已是要下了聘的，可是小姐还没回来，大小姐死活都不肯做这些喜事。”
段满枝手里一根发钗应声落了地，什么东西？下聘？下聘！她这才离开多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那什么将军，什么来头？便敢娶她大姐姐？
等等，段满枝不禁扭头看向秋桑，她方才说什么来着，盖容将军？盖容氏？如今盖容信正在京中颐养天年，她冬猎时是见过的，不长那样儿，那么还能被称作盖容将军的还有谁？唯有当今帝后盖容珠，在战场上唯一活下来的一个幺弟，现今长年驻守边境，严防大夏的盖容器，盖容将军罢了。
这…这…他不一直都在西北边境呢吗？没他的剧情啊？怎么这一回来，就…就要娶她大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