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长椅上，右腿架在左腿上，手肘抵在上面，手心撑着下巴，郑秀妍侧头看着不远处那个越来越清晰的人影，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那种亲近但又不满的笑容。
“真的是……”
这个人就不能有点变化吗？
难道他的衣柜打开，里面就是挂着一排一模一样的西装？
喜欢穿西装也没必要这样，只要精心修饰搭配一下，就可以穿出不一样的感觉。
林夏彦，看来你需要“拯救”一下。
“久等了。”
由远及近，林夏彦把刚买来的咖啡递给郑秀妍，坐在她旁边，然后轻轻向外挪了一点。
“说说看，你怎么会出现在晚宴上？”
能在那个晚宴上见到郑秀妍，这是林夏彦没有想到而感到惊喜的事情。
他没有探究自己为什么会是“惊喜”的情绪，而不仅仅是“惊讶”。
只是在看到郑秀妍的那一刻，觉得这个女人是如此赏心悦目。
“既然要决定回归，那总得选一个地方做第一站，这个晚宴的邀请函其实并不好拿，我也是花了点功夫的。”
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两个人中间的距离，郑秀妍看了看自己刚才被林夏彦握在手心里的那只手，然后按在了长椅上。
“那个李智旻？”
林夏彦换了一个放松的姿势靠着长椅，拿出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
“对，就是那个人，我知道他看不起idol出身的人，却没想到他刚才在晚宴上实际是想针对你。”
郑秀妍也靠在了长椅的椅背上，抱着咖啡喝了一口。
高跟鞋里的脚趾也微微蜷缩着。
毕竟是秋季的夜晚，江边还是有点冷的。
“之前见面的时候，那个小心眼在我这里吃了暗亏，不会不想办法找回场子。”
看到了郑秀妍双手抱着咖啡的动作，以及腿部微微的晃动，林夏彦解开了西装扣子，把西服外衣脱下来，盖在了郑秀妍的膝盖上。
“既然你知道，那今天晚上还要去参加？”
看着林夏彦把西服交给了自己，郑秀妍笑得微微眯了眯眼睛，等林夏彦重新坐好以后，伸手轻轻抓了一下他的胳膊。
单薄的衬衫，是不是有些冷了？
“不是我不想去就可以不去的，有些事情明知道很难办，但也必须硬着头皮去做……不过你放心，我能应付得来。”
被那只手心因为抱过咖啡而温暖、手指尖却有些凉的手抚在胳膊上，林夏彦仿佛自然而然地说出了一句“你放心”。
“说句实在话，我还真的不太放心。”
从去京都到现在，亲眼见到了林夏彦的许多反常，郑秀妍固然不去触碰，从不询问，但是也都记在心里。
“我也不放心你。”
可是，林夏彦却避而不谈，反倒把话题引到了郑秀妍这里。
一边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打着字，一边和郑秀妍说话，林夏彦并不像是临时起意的样子。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一切都好。”
耸耸肩，郑秀妍把这个带着点痞气的动作做出了几分可爱的感觉。
“你住的那个酒店，安保、服务、饮食，我觉得没有一个是评价优秀的。”
再一次旧事重提，林夏彦看似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内心里的想法。
然而，回想起当时林夏彦想要给自己安排酒店的样子，郑秀妍觉得现在的这番话应该是另有所指。
从“高时长”练习生到登顶女团的高人气成员，再从跌入谷底、甚至不能轻易回国到今天的“郑总裁”，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也收到过不少关心，与普通的同龄人相比，缺少了该有的成长历程与学校教育，但也多了一些普通人这个阶段不会有的阅历。
所以，本不该有所触动才对。
然而，说得再多也架不住名为“喜欢”的这种情绪。
一向自诩是独立自主的成熟女性，也的的确确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独自美丽”了很久的郑秀妍一直反感别人替她决定她自己的生活。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比较好？”
上一次，林夏彦点到为止，在自己开口以后就没有对自己的住处多说什么。
现在，林夏彦明显是有话要说。
收起了笑容，郑秀妍既不锐利，也不温和地看着林夏彦。
她决定给林夏彦一个“过界”的机会，但要先听听是怎么说的。
原因并不复杂，只是“喜欢”而已。
“有空吗？陪我去看一看新买的房子。”
没有降低音调，没有放缓语气，没有放轻声音，林夏彦用说肯定句该有的样子把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郑秀妍心里很明白，林夏彦这是给她买了一处房产。
这不是她能接受的。
“看了房子以后呢？”
郑秀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轻飘飘的。
“先去看一看吧，然后再说以后。”
林夏彦的声音不徐不疾，自然而然地保持着语言上的距离。
郑秀妍阖上双眼，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缓缓收拢，抓紧在手心里。
“好。”
短暂地停顿后，郑秀妍起身看着林夏彦。
她又重新露出了笑容。
然而，这样徒有其表的笑容并没有能一直保持下去。
在她真的看到那处房子以后，心里就慢慢被另一种情绪填满了。
价格不菲的独栋二层别墅公寓房，带一个精致的小院子和一个车库。
安静的地段，却有着非常便利的出行条件，周围的设施一应俱全。
附近的住户差不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安保也好，住宅区的绿化也好，都是上乘之选。
站在客厅，看着这个已经被收拾得完备到了只需要她拎包入住的豪宅，郑秀妍转身瞄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中介和律师，走到了待在阳台上的林夏彦身边。
这处房子的里里外外，林夏彦都用心了。
尽管没有去过林夏彦的住处，但是她却很笃定地认为，这处房产比林夏彦自己住的还要好。
“觉得房子怎么样？觉得还缺什么？”
自从见到中介和律师以后，这是林夏彦第一次开口说话。
这一路上过来，都是中介在郑秀妍面前“喋喋不休”。
郑秀妍时不时地会提一些问题，中介都很详细地解答了。
明明是林夏彦买的房，却表现得像是一个陪朋友来看房子的局外人。
林夏彦的的确确想让郑秀妍住在这里，可是他没有任何霸道的心思，不会对郑秀妍有半分的勉强。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其实并不是很妥当，却终究拗不过自己心里的“一时冲动”。
“都很好，是一个很舒服的住处。”
现实中的感情不是电视剧里的一见钟情，连正式交往都没有开始，只是凭着“喜欢”就愿意彼此之间交换一切是不存在的。
郑秀妍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也明白为什么林夏彦这一路上半句话都不说。
既是尊重她的个性，也是给她没有负担的选择权。
感情不是两个人交换面包那样简单。
而是能做到把对方咬了一口的、带着对方牙印、口水和咬痕的面包，没有任何为难情绪、自然而然地吃进自己的嘴里。
更何况，林夏彦还没有对她表露过任何态度。
“你明明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
胳膊挨着林夏彦的胳膊，郑秀妍稍微倾斜了一点身子，虚靠在了林夏彦身上。
越看这栋房子越觉得林夏彦花了很多心思，费了很多功夫。
也越来越对自己感到疲倦。
累了，不想再到处跑了，想停下来。
“没有理由，既想尊重你，也想做这件事……我觉得心里有些乱，只好把这些都摆在你面前，让你自己决定。”
林夏彦说不出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理由。
这句话没有半点水分。
听到这句话，郑秀妍突然笑出声，放松了力气，开始结结实实地挨着这个人。
笑得像是精疲力尽的时候突然吃到了一颗糖果，还差点卡在了嗓子里，最后慢慢吃出了甜味。
“你是打算把我当成养在别宅里的女人吗？”
郑秀妍没有去看林夏彦，只是看着阳台下的小院子。
她的声音里含着那份笑，说得轻飘飘的。
林夏彦没有说话，没有回应。
阳台上很安静，郑秀妍浅浅地咬了一下嘴唇，一直攥紧的手指缓缓松开。
“夏彦，我打算以后一直都这样称呼你。”
比郑秀妍的年龄大了三岁，她却选择直呼其名。
这是在这个国家里并不常见的情况。
“没问题，你是自由的，一直都是。”
“那……夏彦，你去和中介签合同吧，房子很好。”
郑秀妍的视线四处摆动，眨着睫毛，身体感觉像是泄了气的气球。
“你去吧。”
“我去签合同？”
抬头看着林夏彦，郑秀妍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在说什么。
“我买这栋房子的时候，用的是你的名字。”
林夏彦轻轻咳了一声，伸出手指挠了一下脸颊。
“你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
“不看，我先走了，明天我接你搬过来。”
“你想走哪去？等会不送我回酒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