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出门需要介绍信的政策,感谢还没有外出务工的习俗,即使大年初五,也不影响他们出门。
四个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到的汽车站,拿着各自的介绍信买了票,姐俩的是翠菊买的,哥俩是周兴买的,买完票就剩下十几分钟发车,刚好赶上了两点这趟车。
老式的小中巴汽油味儿非常大,虽然是在站内坐的有位置,可还没出县城,就觉得眩晕恶心的感觉又来了。
幸亏中午饭没吃多少,她还偷偷从仓库拽了一个塑料袋准备着,唐翠菊还给她抢了个靠窗的位置,一看到她开窗留小缝,翠菊就赶紧给她递水壶。
“又开始晕了?赶紧喝点姜茶水,特地给你泡的,你再吃点饼干啥的,往下压一压。”
小酒无力的歪在椅背上:“这以后要是出远门儿可咋整唷,太受罪了。”
只喝了姜茶,东西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吃,未免影响到别人,她将头靠在前座椅背,把头转向窗户的位置,闭目养神呼吸冰冷的空气,前座的周越透过缝隙看她,还递过来两颗橘子糖和一瓶清凉油。
看到清凉油的时候她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
“你怎么会有清凉油啊?我都忘了准备这个了。”
“习惯了,我们到山里面拉练,会做一些应急准备,你赶得巧了,快抹到你太阳穴。”
果然,喝了姜茶,抹了清凉油,又口含橘子糖后,感觉舒服了许多。
但她还是一直保持着开窗户缝的姿势,正好这扇窗他们四个占了,虽然会影响到别人,但没有让他们直接冲着风,加之密闭环境下,空气也不大好闻,所以也没人提出不满和质疑。
哥俩这次回来虽然都穿了军大衣,可这年代,穿军大衣的又不光是当兵的,有一定能力的人都能弄得到,是以即使后续有人上车,也没人道德绑架他们让座。
汽车走走停停,小酒极力克制着,本来以为能直接忍到市区,谁曾想到车行走一半儿,最后一排靠窗位置一个男的竟然没忍住,吐了,连窗户都没来得及拉,不过一分钟,一股胃酸腐败的味道就弥漫整个车厢。
小酒甚至都不敢扭头去看,恶心得她再也忍不住,拉开车窗吐了个稀里哗啦。
“慢点,头不要往外伸太多,你怎么样啊?小菊姐,你快给她拍拍。”
周越心疼不行,他太理解这种感受了。
这是他们空军飞行员上机之前必要的训练,每天都要经历,刚开始吐得几天吃不下饭都属正常。
吐了之后就再给他们准备吃的,吃饱之后,回来训练,接着吐,刚开始那半年,他瘦了十多斤。
晕车是由于人体内耳前庭平衡感受器受到过度运动刺激而产生的一种症状,一般表现为头晕、呕吐、冒冷汗。
这和他们平时为晕机所做的花式转秋千抗眩晕还不一样,他们那个比这个还要残酷。
所以他很理解的为她递上他的水壶,却被这小家伙摆手给拒了。
直接拿起旁边的姜茶,又是漱口,又是清理嗓子的,缓和好半天才拉上了车窗。
这一系列变故,终于让车厢里的乘客开始抱怨啊!
“晕车的人怎么想的啊,明知道自己晕车还坐车干什么?这弄的味儿的,太恶心了!”
“就是啊,大过年的整这一出,真够倒霉的,你瞅瞅这味儿,就不怕吐到人家身上啊?”
后排吐完的那个小伙子旁边的位置已经空出来了,只有另一边靠窗的位置还坐着一个人。
后排车窗几乎全部打开,哪怕人都冻得不行,可比起车厢散不出的味道,他们只想尽快到站下车。
谁都知道碰上这事儿心情受到影响,所以小酒也没反驳,乖乖靠在椅背上休息。
该吐的都吐完了,胃里面已经好受很多,如果这个车不再走走停停的话,她会觉得更舒坦。
因为下了点雪,路不好走,原本一两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三个多小时。
好不容易走到汽车站,一想到还要坐公交车,她就更烦躁。
幸而周兴要去火车站,周越要去找战友。
“你们在哪儿住?我忙完了过去找你,在这边待到初七或者初八我再走。”
小酒迅速拿出本子写下地址,撕掉递了过去。
“越哥你是去市里面,还是?”
“洛龙那边的农村,战友给这边邮局寄了钱,让我给送回家,看看他妻儿过的如何。
虽然平时也有寄钱,但他担心这些钱都落不到妻儿的手里,他媳妇不识字,就让我去看看。”
“你同学都结婚了啊?”如果没记错的话,你还是本科生在读吧?
周越哭笑不得,“我们军校也有教员啊,碰上个老乡不容易,不帮忙好像不妥。”
原来如此,目送周越离开后,小酒拉着唐翠菊找了个没人的树林,然后将自行车给变了出来。
尽管翠菊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可当自行车真的凭空出现,她还是惊了一跳。
小酒有气无力的对自家姐姐说。
“我是真不想坐公交车了,也不想走路,所以……,姐,你就当没看见啊,咱骑车回吧?”
唐翠菊一脸佩服的看着她:“你可真有本事,又弄一辆自行车。”
小酒呲牙,“以后这车就给姐你骑,你上下学骑着车更快,不耽误你上班。”
唐翠菊一脸欣喜,“真的?你不用吗?”
“我要用就提前给你说。”
唐翠菊猛点头,“好好好,那咱赶紧回去,等到初中开学了,我再去找学校。”
虽然以后这样会让她更加忙碌,但单位的夜校名额有限,她又刚去,怎么也轮不到她。
与其等机会找上门,不如自己把握时机,先学起来,这样将来真有机会了,她反而胸有成竹。
自行车虽然颠了点儿,却治好了她的恶心呕吐,俩人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天都差不多黑了。
翁家二老看姐俩来了,非常高兴,还好心的去夹了一块儿燃烧一半儿的煤给她们生火。
姐俩也不是爱占便宜的,又回了一块儿完整的煤球送过去,还拿糕点出来给二老拜年。
许是很久没人给他们拜年了,他们高兴的非要塞给俩人,一人一毛钱的压岁钱。
小酒大大方方的接了,并拉着姐姐说了不少的吉祥话,把老两口高兴的合不拢嘴。
翠菊有些尴尬的看着妹妹,“我都这么大了,还要人钱,这……,”
“翁奶奶不是说了,没结婚的都是孩子,理应拿给你的,客气啥,拿着,咱拿一斤糕点也卖一块钱呢!”
这般一说,唐翠菊一下就不纠结了,不过转手就把钱给了小酒。
“喏,都给你,小财迷!”
今年和往年一样,只要得到了红包,最后多半是给了小酒。
不过她没要小哥和七姐八姐的,其他人的她没客气,照单全收。
小财迷的称号就是这么来的,总共加起来,也差不多有十来块钱了。
包括周兴和周越的红包,也都给了她,她早已将他们当亲哥一样使唤,所以一点没客气。
唐翠菊在外面捯饬着煤炉子的时候,小酒也没闲着,将家里全部擦洗一遍,才将被褥展开铺好。
“呀姐,你走之前还贴了春联呀?”
唐翠菊一愣,这才注意到院子里家家户户都贴了春联,而且看得出来这些出自一个人的字体。
“我哪儿想起来这些,一放假就匆匆往家赶,想来是翁爷爷翁奶奶贴的,你看都一样呢!”
的确差不多,不过他们家灶房还有窗户上多了福字,这算不算特殊照顾了?
“回头见面跟人家道一声谢!”
奔波一个下午,什么也不想吃,唐翠菊就给熬了小米红枣粥,将从家里带来的包子溜了俩。
简单吃过晚饭后,烧了一锅热水,洗漱后又灌了两个热水袋。
姐俩今天到底是累着了,等小酒再次醒来,已经正月初六上午八点。
到处都是鞭炮声,寓意着开工大吉,好多单位都放炮,吵得她压根儿就睡不着。
阿姊不知啥时候走了,上过厕所回来,看到铁锅篦子上温了一碗粥一个包子一个鸡蛋,下面有热水,这是二姐给她留的早饭。
洗漱后收拾完床铺,又将屋子打扫干净,炉子加了煤球,这才推着自行车准备往外走。
“小酒啊,来来,过来,我们找你说点事儿。”
小酒讶异的走到小窝棚里,环顾黑洞洞的房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翁爷爷,翁奶奶,不是我说,你们这房子太低矮了,还潮湿,长时间在这儿住着,对你们身体不好啊,后面的房子,其实可以住一间的,再不济,你们将这房子盖得明亮一些啊!”
“哎呀,我们还能有几天活头儿,这房子破了好,你不懂的。
没事儿,我就是想问问你,还能弄来精粮和鸡蛋肉吗?
我有个老伙计啊,也想要,但年前你们已经走了。
就想着这几天,趁着家里孩子还在,想改善下伙食,他们家啊,也有这些老物件儿!”
小酒下意识的问了句:“靠谱吗?”
老两口交换一记眼神,“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放到我这儿,到时候让他们来我这儿拿,至于价格……你想怎么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