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班里面又有两个男生不来了,开学的时候班里面三十个人,这半年已经陆陆续续停课了十来个,剩下的这一半儿,也在顽强的挣扎在温饱线。
这个年代就是这样,贫富差距不大,家家情况差不多,除非你家是双职工甚至多职工,可工人再多,生的孩子要是多了,这么一平均,也就差不了多少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是一点不错的,尤其没什么油水的年代,天天喝稀的,早晚喝出问题来,得时不时的来点干的,才能维持身体最起码的平衡。
不在家也就罢了,周末在家的时候,她可是听到自家小哥一天喊了至少四遍。
“娘,我饿!”
足以可见日常吃的那些饭,也就能混个水饱,过一会儿就饿不带夸张的。
要不是她有作弊的空间,怕是也要和小哥一样,一天恨不能喊八百遍。
今年过年比较晚,要到阳历的2月14日才过除夕。
就他们高中这生活,估摸着放寒假也得到腊月二十五六了。
小哥如今是初三毕业班,待遇估摸着跟她差不多。
冬天的教室不说是冰窖吧,其实也差不多,关键还没个炉子,人家农村孩子至少还能拿柴火烧个炉子,可这城里面谁会舍得给班里面捐点煤球,所以每个人的脸、耳朵、手都冻得红扑扑的。
要是谁的鞋子再薄一些,生冻疮一点也不稀奇。
小酒的蛇油膏那是随时携带,随时涂抹,对室友她也不吝啬,马油棒大方的递给她们让她们涂抹手或者脸上皴的地方。
北方天干,下点雪还好点,要是不下雪再刮风,手脚脸就会容易干裂,难受的很。
当下的条件不好,学校也知道,只能尽可能的多烧点热水,一下课同学们就去水房接热水。
小酒从来没操心过这些事儿,因为舍友姐姐们早就周到的提着水壶进班了,还贴心的给她倒点儿,让她抱着茶缸子暖手。
何其有幸啊,困难时期碰上这么团结友爱的室友们,没有一个糟心货,简直不要太幸福。
希望将来到大学的时候,也能这么运气。
不过看今年下雨下雪的节奏,后半年应该会好过点儿,只要前半年的粮食丰收,下半年差不多就能缓过来劲儿。
有了这几年的教训,看看往后还有哪些个作死的再去比拼什么亩产万斤。
小酒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有新上市的邮票,就会下意识的买过来。
这多亏有一个在邮局上班的朋友,要不说叶蓁这姐姐仗义呢,只要家里做点好吃的,就会下意识的拿过来跟她分享。
小酒又是一个不喜欠人人情的,所以叶蓁送过来的吃食,她都照单全收,偶尔不上晚自习,去邮局门口等她,给她送点水果或者蔬菜点心,姐妹俩就这么有来有往的将关系处出感情了。
无意间听到她家有叔叔在公安局上班,小酒就想到了那辆自行车,偷摸的将那晚她昧下那个流.氓自行车的事儿说了,叶蓁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那你周六下午将它推过来,咱一起去公安局过户。”
这年代也有卖二手自行车的,所以去公安局重新凿个钢印,一点也不复杂。
就这样,顺来的自行车过了明路,这辆八成新的自行车从此以后就落入了她的名下。
为此她还特意请叶蓁和她的叔叔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饭。
她小叔也是个热情的,还拍着胸口说,以后有事儿的话尽管去找他。
这种客气话听听就行了,论交情,还是得维持好和叶蓁的来往。
等1月中旬的时候,下午四点一放学,小酒也不去坐公交了,直接骑上二八大杠去了汽车站。
为什么不直接骑着回家,原因很简单,个子不够高,就这一米五的身高够不着脚蹬还得屁.股一扭一扭的,扭的她老腰都快断了,干脆收了自行车,还得坐汽车回家。
1月的天别提有多冷了,一上车就往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还将头巾围巾帽子能围到身上的都围上,然后将自己缩成一个小鹌鹑,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靠着窗户的一条缝,艰难的坐回了县城。
期间有人喊冷,让她关窗户,她可怜兮兮的递过去一颗糖。
‘婶子,我晕车,能让我开一会儿吗?’
脾气再大的人看她这么一副可怜样儿,也不好再说啥了。
凭着厚脸皮,开了一路,别人冷不冷她不知道,反正她要不是有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脖帽子,估摸着也得冻够呛。
意外的是这次站在汽车站外等她的人竟然换成了她亲爱的老爹。
一看到她从汽车站出来,她爹一张脸笑的褶子都出来好几层。
“闺女,这儿,这儿呢!”
接到她后,赶紧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热红薯,烤的金黄的红薯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摸在手里还温热着,登时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爹,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当然也不枉你闺女我记着你的好,登登登登,你看,这是啥?”
说着就从书包(实则仓库)里摸出一条许牌香烟,这是他们本地烟里最好的牌子,后世可是卖二十块钱一盒呢,现如今也不便宜,三四毛一盒,这一条就三块八毛钱。
在他们家,除了爷爷抽旱烟,其他男子汉都不抽烟,但就阿爹如今的岗位,应酬应该是不少的。
“您拿着应酬吧,自己就别抽了,抽烟不好,容易得肺癌,对嗓子也不好。”
看着手里的烟,陶昌义又塞到了小酒的书包里。
“还是我老闺女想着爹的好,放心吧,你爹我抽不习惯那玩意儿,不过拿着应酬的确可行,你哪儿来的香烟票,就你哥哥他们都没想起来给我整条烟,”
“我这不要票,我同学的哥哥是许市卷烟厂的,直接花钱买的,比要票的那种稍微贵点,四块五一条。对啦爹,今天怎么想起来接我呀?”
“你前两星期都没回来,那我想着这星期肯定是要回的,正好今天下午我倒班,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我老闺女倒是准时,红薯趁热乎,赶紧吃,你娘今天也休假,在家包饺子呢!”
小酒高兴,“哦吼,那我岂不是有口福了?啥馅的啊?”
“你翠红姐给咱拎过来一大串儿的鸡冠油,你娘?油后用油滋啦和酸菜包了酸菜馅的饺子。”
提到翠红,陶昌义是一脸钦佩。
“你翠红姐可真了不起啊,本来是跟着你翠花姐姐到乡里面赶集,看看有没有结婚用的缎面。
结果无意间碰到人家公社杀猪,结果猪没拴好,跑出来了,被你力大无穷的姐姐帮忙抓了回去。
顺便还靠着那一身力气,帮忙杀了猪,不仅买了鸡冠油,还买了十多斤鲜肉,虽然是瘦的,可至少是肉啊,这不,给咱家送过来一半肉一半鸡冠油。”
小酒听完,在陶昌义看不到的地方,嘴角抽搐了一下,爹啊,您还真是天真呐,这话也信?
您是不知道如今这猪肉紧俏到什么程度了,没点权利和地位的人,压根儿就吃不着。
她送给姐姐们的肉、猪板油、下水,她们也是编造各种谎言往出送啊!
不过这个理由还挺适合套用在她家四姐身上的。
这肉虽然吃的不多,可这蛋和鱼俩家是隔三差五都要做一次。
尤其是油,动物油脂不好整,植物油调和油就派上用场了。
要不是爷奶还有姐姐们遵从着不能让人看出生活条件好的架势,估摸着早就吃出花儿来了。
跟着陶昌义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村里面安静的连狗叫声都没有。
家家户户都看不到光亮,冬天的农村就是这样,在能看见人影的时候就赶紧做好饭洗涮干净,天一黑就找地方猫着了。
如果吃喝不愁的时候,就会聚集到一个地方,烧着柴火说着闲话,可现在处于饥荒时期,能躺着绝对不会站着。
尤其现在很多人家一天变成了两顿饭,上午十点一顿,下午三四点一顿,晚上饿?那就早点睡,睡着了就不饿了。
到家后,院子里似乎还弥漫着猪油和海腥味的浓郁味道。
原来院子里的绳子上挂了好多的海带,从海带的新鲜程度来看,应该也是四姐送来了。
“娘,咱家咋这么多的海带啊!”
“诶唷,我老闺女回来了,那海带是你四姐拿来的,你翠花姐已经在家煮过清洗干净了,直接给咱们拿过来晒干就行。”
干海带买回家要先清洗,后煮熟,再清洗,可以祛除海带表面的杂质。
之后再将其晒干,这样吃的时候直接拿热水一泡,切成丝或者片后,就能直接下锅了,可以减少煮制的时间。
鲛人收海带会给你晒干吗?
想什么美事儿呢!
所以被四姐拿出来的海带,绝对是最新鲜的样子,直接搁到大铁锅里煮熟拿过来晾起来就行了。
她估摸着前院儿也挂了一院子,所以才会这样的形态出现在他们家,要不然姐姐们可能直接晒干再给他们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