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他……”端木清又慌又惊，口中他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端木珏忙说道：“大姐，你冷静一下再说话。”
端木清脸色变化很大，目光紧紧地盯着宇文无极的脸。
良久后。
“小珏……”端木清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告诉他，“他有些像父亲！”
虽然只有半张脸，但他真的很像父亲的脸。
端木清永远不会忘了父亲的脸！
这个人像她父亲！
太像了！
端木清不想哭的，但眼泪克制不住的掉。
“你觉得他会不会就是我们的父亲？”端木珏轻声问道。
端木清心里一凛，“不可能，父亲已经走了。”
任何人，哪怕再像，都不能替代父亲在她心里的地位。
端木珏没有和端木天元相处过，但端木清相处过。
所以他没有隐瞒端木清宇文无极的身份，包括他失去记忆的事情。
端木清花了很长时间才理清了这件事。
“你不记得过去的事？”端木清心里十分质疑，她的父亲怎么可能会是戎国的摄政王？
宇文无极道：“对。”
端木清知道弟弟告诉她这件事的用意，她一步步地走了过去，握住了他左手的手腕，然后拉起了他的袖子，褪到手肘之上时，她看到了一条细微如弯钩一样的疤痕。
这条疤痕是她当年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把鱼钩甩到了父亲的胳膊上造成的。
当时父亲的胳膊流了好多血！
母亲为此扇了她一耳光……
而父亲却因为母亲打了她一耳光，生了母亲的气，不顾自己胳膊还在流血，过来安抚她，告诉她，他的胳膊只是破了一点点皮，没有什么大碍，让她不要害怕……
端木清心中颤抖，手也哆嗦起来，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宇文无极，这条疤他也有！
端木珏见她神色不对，就知道是有什么发现。
宇文无极心中更肯定了自己的身份。
但证据还是不够，他不能光凭猜测，或者几条疤痕就否认戎国国主做的一切。
是救命之恩？是半壁江山之谊？
是杀身之仇？还是滔天阴谋？
端木清现在脑子很乱，眼前这个男人可能是她早已死去的父亲。
但他现在却是戎国的摄政王！
她希望他是活着的父亲，又怕是戎国用来毁掉父亲声望的恶人。
“父亲的脚指甲是两瓣的。”端木清又想到了一点，目光沉沉地看着宇文无极。
端木清帮父亲洗过脚，她看过父亲的脚，和她的脚是一样的，他们的脚指甲盖都是两瓣的。
当时父亲说，端木家的人的脚指甲大部分都是这样的。
宇文无极知道她的意思，没有犹豫，当场脱了鞋袜。
如端木清说的那样，宇文无极的脚上，他的每个指甲盖都是两瓣的。
端木珏有些失落：“……”
这种脚指甲，他没有。
他不一样。
他不是端木家的人。
秦喜宝之前照顾端木清的时候，有注意到端木清也是这样的脚，但端木珏不是。
端木清看到了答案，却还是心慌，害怕。
她看向了端木珏，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希望这个人真的是父亲，可又怕被人利用伤了父亲的声望。
端木珏轻声安抚道：“你先回去休息，我会把事情查清楚的。”
端木清看了一眼宇文无极，“他现在住在瑞王府吗？”
端木珏点头。
“我……我能留下来吗？”端木清低头道。
端木珏自然是答应的。
端木清离开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宇文无极，眼神中带着极深的眷念。
宇文无极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我这心口有些不舒服，我感觉她是我的女儿。”
“你们和夷陵萨满的关系不是挺不错？或许她能有什么办法？滴血认亲也行。”宇文无极想到刚刚端木清的眼神，这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
秦喜宝摇了摇头，司马夷陵是个假萨满，“滴血认亲并不准确。”
端木珏道：“已经去查宇文家族相关的人了，或许会有消息。”
宇文家族二十多年前就被灭族，除了宇文无极，几乎都死绝了。
想再找到什么线索，并不容易。
但宇文家族家族的人死绝了，不代表当年针对于宇文家族的人也死绝了，他们现在就是从这方面入手在查。
夜里端木清辗转反复，最终还是去找了端木珏。
“我……觉得他就是父亲。”端木清后来是越想越觉得他是。
端木珏道：“他的身份特殊，如果没有实际证据……”
端木清咬唇道：“母亲或许会有办法。”
若论了解，这世上最了解父亲的人应该是母亲。
可是现在的长公主府，就是她也不能轻易进去。
每一次她想见母亲，都被陛下拒绝了。
端木珏也想到了长公主，但……长公主见到了宇文无极，会不会告诉端木天元，他不是端木天元的儿子？
端木珏心中有些排斥宇文无极去见长公主。
“陛下说瑞王妃医术高超，难道她不能让他恢复记忆吗？”端木清问道。
端木珏摇了摇头，秦喜宝已经试过治疗，但并没什么作用。
“夷陵萨满呢？”端木清抱着希望。
当初是有了夷陵萨满的话，才让端木珏恢复了神智。
端木珏摇头，“他现在是戎国摄政王，司马夷陵是戎国人。”
他不相信司马夷陵。
端木清也提到了滴血验亲，但端木珏告诉了她滴血验亲并不准确。
端木清冲动而来，败兴而归。
早上，宇文无极发现自己的早饭变了。
暗卫出来解释，他今天的早饭是宇文清大清早去厨房亲手给他做的。
宇文无极神色微变，眼前的白粥和包子再简朴不过。
看上去还有些寒酸，但却是一位身份尊贵的郡主亲手所做。
宇文无极将桌上的食物都吃完了。
端木清的丫鬟偷偷去瞧了之后，把结果告诉了她。
端木清脸上笑容灿烂起来。
她的记忆里面，父亲每次早上都是这么吃的。
若他真的是父亲，该多好……
她心里有那么多遗憾。
遗憾自己长大了，却没有给父亲做过一顿饭，做过一身衣裳……
端木珏没有想好要让宇文无极去见长公主。
但宇文无极自己去见了。
端木珏知道消息后，沉默半晌，没有阻止。
眼下，宫中皇后已经将养在宫外的皇子接回了皇家。
长公主换掉中宫之子的丑闻，被隐瞒得严严实实。
这位新皇子，皇后的嫡子，是以和三公主是龙凤胎的身份出现的。
为什么养在宫外？
因为他出生就身体不好，一直被养在皇觉寺，度过死劫之后，才被皇家认了回去。
云帝看在端木珏的面子上，看在皇甫昭芸是他亲妹妹的份上，并没有要她的命，而是彻底将她软禁在长公主府。
端木珏知道长公主隐瞒了他的身份，故意让皇后将那个假皇子带回了宫中。
她是在报复陛下，还是在报复皇后，他不得而知。
但端木珏清楚自己是没有认亲揭破真相的打算的。
他希望长公主见了宇文无极之后，也能守口如瓶。
宇文无极混进了长公主府，见到了端木天元的妻子皇甫昭芸。
皇甫昭芸独自在内室，夜里也不曾早睡，坐在窗边望着月亮。
宇文无极在圆柱后望着她，容色不俗的长公主两鬓已经斑白，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神冰冷得像是这空中月。
宇文无极在她的身上找不到熟悉的感觉，按照端木天元的人生来看，这个女人应该是他喜欢的女人。
身后有动静，皇甫昭芸转过了头，看到了戴着半边面具的宇文无极。
她神色一变，冰冷的眼神陡然转变成厌恶之色。
在她眼里，云帝顶着的就是这张脸。
云帝已经很久没有来看她，她不知道秦喜宝给她的下的钟情水也已经过了一年的有效期。
宇文无极内心诧异，端木珏和端木清都能认出他来。
总不会是皇甫昭芸认不出他这张脸吧？
“你可知道我是谁？”宇文无极忍不住问道。
再怎么样，她的眼神也不该是厌恶之色。
皇甫昭芸讽刺地转过了头，“你又来干什么？是后悔了？想要我的命了？”
宇文无极：“……”
“你知道我是谁吗？”宇文无极心中错愕，再次问道。
皇甫昭芸冷笑了一声，只以为他是在彰显他的帝王身份。
宇文无极听不懂这个女人的话，他何曾想要她的命？
她和端木天元的关系不是世人所知的那样？
还有，她是知道他是端木天元？还是她知道端木天元没死？
宇文无极试探道：“你儿子回来了，他和他的妻子都在南戎立了大功，现如今他们刚出世的儿子已经成了镇南王。”
皇甫昭芸眼底闪过恍惚之色，端木珏……
如果他真的是端木天元的儿子，她听到还会有那么一些高兴。
因为他身上流着端木天元的血，他没有丢端木天元的脸。
但他不是！
皇甫昭芸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她永远都不会让云帝知道端木珏是他的亲生儿子。
宇文无极在皇甫昭芸的眼底没有看到任何替自己儿子高兴或者骄傲的神色。
他很失望，“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就因为那可笑的克父之论？”
皇甫昭芸不想和他说那些老调常谈的话。
“端木天元的死和端木珏没有关系，他是端木天元的儿子，他继承了他的血脉，他的意志，你这么对他，端木天元若有在天之灵，必然不会原谅你。”宇文无极冷冷地说道。
皇甫昭芸冷笑道：“端木天元是我的驸马，他若有在天之灵，必然会怜惜我，维护我，我才是他最重要的人！他若知道在他死后，你这么对待我，他若真有在天之灵，必然会后悔为京朝所做的所有事！”
宇文无极又听懵了，在皇甫昭芸的眼里，他的身份似乎不是端木天元？
那他是谁？
还真有和端木天元长得一样的脸？
恰好也跟他宇文无极长得一样？
宇文无极抱着希望而来，一头雾水的走了。
他原本已有七成把握认为自己是端木天元。
来了一趟长公主府，见了端木天元的妻子长公主之后，这七成把握一下倒退成了五成。
宇文无极回王府后，端木珏在等着他。
“怎么样？可有什么新线索？”端木珏忐忑的问道。
现在长公主不知道什么情况，她见到宇文无极之后，会不会说出真相？
宇文无极沉默地看着他，“我可能不是你父亲。”
端木珏心里一沉，长公主真的告诉他了？
宇文无极眯起眼睛，他发觉端木珏的脸色也有点古怪。
端木珏道：“她说什么了？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宇文无极道：“我怀疑还有第三个人长得跟端木天元一样。”
端木珏愕然，“不可能！”
宇文无极道：“长公主认出了我，但没有把我当成端木天元。”
端木珏一脸诧异之色，这又是什么情况？
宇文无极道：“查端木家，看看端木天元当初是不是双胞胎，几个双胞胎。”
端木珏肯定的说道：“端木天元不是双胞胎。”
但宇文无极不相信，他自己去查！
端木珏告诉了秦喜宝，秦喜宝想起了以前她给长公主下的钟情水。
端木珏明白了过来。
秦喜宝的身份到底是儿媳，这种给婆婆下毒的事传出去，云帝也无法保她。
端木珏当做没听到，“宇文无极的脸能治好吗？”
秦喜宝点头。
端木珏本来不打算把这事告诉宇文无极。
如果宇文无极是端木天元，长公主就是他的妻子。
秦喜宝对他的妻子下毒，还是儿媳的身份……
后面要是算旧账怎么办？
这事还是秦喜宝说破的，因为宇文无极怀疑端木珏隐瞒了他什么，她干脆直接说破了。
宇文无极的神色有些微妙，但并没有评断秦喜宝的做法如何，和端木珏的反应一样，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秦喜宝在给宇文无极治脸的时候，建议牧柔一起治。
这次牧柔没有拒绝，她放下了过去，也应该重新开始新生活了。
一个月后，宇文无极和牧柔一起拆掉脸上的纱布。
牧柔的脸恢复如初，光洁如新生。
朱雀早就准备好了镜子给她，牧柔已经看惯了满是伤疤的脸，现在看到伤疤以前的脸，有点……恍如隔世一般遥远。
宇文无极脸上的纱布是端木清亲手摘下来的。
纱布下的半张脸也完全恢复如初了。
“父亲……”端木清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出声后，她才察觉自己早已泪流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