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冷库的铁门上凝结着厚厚的霜花，但门后的腐臭味早已穿透了冰层，像一条湿冷的、粘稠的抹布，蛮横地塞进了鼻腔，沉甸甸地坠在喉咙深处。每一次吸气都变成一种酷刑，肺叶在恶臭与稀薄冰冷中艰难地翕张。
我蜷缩在生鲜区污黑的案板底下，右脸颊紧贴着油腻腻的地砖，刺骨的寒意贴着皮肤渗入骨髓，却压不住左臂深处那股源自非人血肉的滚烫悸动。
它又开始了。
“呃…嗬…”
声音！来自货架后冰冷陈列柜的阴影里。拖沓而粘滞的脚步，鞋底似乎踩在厚重的粘液上，伴随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湿布摩擦瓷砖的“滋啦”声。高度紧张的神经猛地绷紧，连带着左臂又一阵剧烈的抽搐。屏住呼吸，右手的指关节因用力握住短斧的柄而发白。
腐烂的人脸，毫无预兆地从一排倒塌的饮料箱后探出！
是一具收银员的尸体，半张脸被啃噬殆尽，露出下方灰白色的牙槽骨和几颗嵌着的黄牙。下颌只剩下几缕粘着干涸血浆的肉筋勉强连接着下颚骨，舌头软塌塌地耷拉在胸口，随着它前倾的动作来回晃荡。浑浊的眼球在塌陷的眼眶里转动，毫无生气地锁定了我的方向。它胸前的员工牌脏污不堪，但仍能辨认——“实习生王佳佳”。
理智的弦几乎崩断！变异左臂提供的原始力量与病毒本能带来的嗜血狂喜瞬间冲垮了闪避的念头。恐惧和暴戾扭曲成一个念头：撕碎它！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伏低身体猛蹿而出！动作迅猛如扑食的壁虎，紧贴着冰冷的地面疾掠而过。变异的左手，此刻已膨胀得如恶魔利爪，五根覆盖着粗糙黑色角质层的指头，裹挟着一股腥风，狠狠地、毫无阻碍地插进了那只浑浊眼珠之中！
噗嗤！
眼球瞬间爆裂！粘稠滑腻的浆液和破碎的组织溅了我一脸，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直冲天灵盖。指骨没有丝毫停顿，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破开薄弱的眶骨，凶狠地贯入其后温热、滑腻、充满凝胶状脑组织的颅腔内部！
粘稠粘稠粘稠……滑腻滑腻滑腻……
指头搅进湿滑绵密的脑髓中的触感，像一剂最烈性的毒药，瞬间点燃了左臂深处潜藏的丧尸本能！
一股原始、野蛮、近乎欢愉的战栗从指尖蔓延至脊髓，让大脑一片空白。口腔里不受控制地分泌出粘稠的涎液，混合着嘴角被它碎裂眶骨划破渗出的鲜血，“滴滴答答”地砸落在它胸口的员工牌上，模糊了“王佳佳”的名字。牙齿咯咯作响，喉头滚动着低沉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嘶吼。
“吼～！！”
嘶哑的低吼像是喉咙被砂纸磨过，右拳紧随着话音，携带着全身的力量和一种近乎宣泄的负罪感，如铁锤般狠狠地砸向那暴露在外、连接着无意识头颅的脆弱颈椎侧面！
咔嚓！
清脆刺耳的骨裂声响彻死寂的冷库！头颅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歪折下去，那最后一丝无意识的挣扎消失了。王佳佳的尸体瘫软在地，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
咣当！哐啷啷啷——
骨头断裂的脆响在空旷的冷库里引发了灾难性的连锁反应。寂静被巨大的破碎声无情撕碎！阴影深处，一个如同被噩梦拼接、遗弃在冻肉堆中的集装箱般的庞然巨物，撞碎了层层叠叠的冷冻鱼柜！
月光从高处的破窗斜射而入，冰冷的光束如同舞台追光灯，精准地打在那怪物的身上。那一瞬间，我的胃袋猛地拧绞、痉挛，胃酸倒流灼烧着食道——无法理解的恐怖在此刻具象化。
它由至少四具尸体的残骸强行“缝合”而成，最核心是卡车司机那异常庞大健硕的躯干，覆盖着肮脏工装夹克，粗壮的手臂末端并非人掌，而是两条瘦骨嶙峋、沾满干涸污泥和稻草屑的小腿！
它们反向扭曲地连接在躯干骨盆的位置，脚掌赤裸，指甲乌黑尖锐。这两条腿此刻正焦躁不安地踩着地面，如同刚下田般不习惯。
一个戴着碎裂黄色焊工面罩的脑袋，像一颗巨大的、充满脓液的肉瘤，被粗暴地“缝合”在躯干右侧靠近腋下的位置。面罩下的眼睛位置闪烁着两点诡异的红光。
而取代了原本头颅位置的，是一颗硕大而溃烂的、属于一个面目凶狠的屠夫的头颅！他满脸横肉，脖颈断裂处被恶心的肉筋和锈蚀的铁丝缠绕捆绑在躯干上，大张的嘴里淌着粘稠腥臭的涎水，一只手里死死攥着一把刃口崩裂、浸满黑血的巨大剁骨刀！
月光下，这扭曲的集合体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腐臭和疯狂。
“吼——！”
屠夫脑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腥臭的唾沫星子飞溅。他挥动那把沾满血污、刃口闪烁着寒光的剁骨刀，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我的面门！刀风凌厉地掀起额前的碎发。
我猛地向侧面翻滚，沉重的刀刃贴着我的鼻尖斩下，狠狠劈进我刚才藏身的生鲜区案板！
剁！ 实木案板应声裂开一道深痕！
翻滚尚未结束，一股恶风从下方袭来！那双属于农妇的腿，竟灵活得如同有自己的意志！一只沾满泥泞的赤脚以刁钻的角度，如同耕地的铁锹般猛踹在我的小腹！
砰！
像被狂奔的卡车撞中！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挤空，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揉搓、移位。剧痛伴随着窒息感直冲脑海。身体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进侧面摆满薯片、膨化食品的促销货架！
稀里哗啦！
脆弱的货架连同堆积如山的包装袋瞬间塌陷、倾倒，将我淹没在一片橙红黄蓝的零食海洋里，无数碎裂的薯片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