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凤凰身侧难以入眠，这几日似乎有很多事情纠缠在了一起，犹如一张大网一般，悬挂在我的头顶，目前看来虽未挡住我的路，但总需要担心这张网会坠下来把我裹入其中。
林老头应该就是最初将军府戒备森严藏着的人。坊间传闻，傀儡妖人均出自青云会，青云会覆灭也是为此。林老头既是师父旧部，青云会中人，竟被傀儡妖人追杀，反倒是卢将军和崔氏却想尽办法保他性命。卢家和郑家的小辈也有参与此事，让这件事情愈发的古怪。比如就有两个明显的疑点，第一就是为何参与的都是小辈，这两家的大人们都哪去了？郑家来的还一水的都是小姑娘。第二就更奇怪了，郑初晴似乎是应约来帮手的，但她不像是跟来的倒像是提前预备好的伏击。尤其是她攻击林老头的那几剑，分明都是杀招，林老头也因此重伤乃至丧命。
老鬼应该是傀儡妖人中的首领，也不知道级别高不高，中了我一剑也不知道死没死。想到这里我突然心念一动，当即起身拿起岁月出了房门到了院子中间的校场上。我闭上眼睛，运功开始窥探四周，凤凰和夏烟均已熟睡，也未发现周遭有任何异常。
我睁眼拔出岁月，只见今夜月光晦涩，岁月的剑身看上去朦朦胧胧的，并不清晰。我回想起昨夜的感觉，猛然握紧了剑柄开始运功。不过片刻，我就能看到手中的剑身逐渐变得光亮，长剑似乎变得像一柄白玉长尺，隐隐透着几分晶莹。我抬头望向墙外，只见东墙之外露出一截树干，树干枝丫分叉，长得也极是茂盛，离我大约到四五丈。我凝聚功力，运功朝着树杈隔空挥出一剑，便见树杈应声而断。
我很是满意，手上放松，岁月逐渐暗淡。我插剑回鞘，不由暗想岁月莫非是传说中的神兵？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还是得再弄一把好剑试试才行。转瞬间我突然又觉得不对，重新凝神，对着同样距离的墙壁又挥了一剑，只听一声脆响，墙面尘土飞扬。我走近一看，墙面上一道长长的划痕，最深处至少有两寸左右。
我暗暗吃了一惊，想着那天全力挥出的一剑，那老鬼居然还能囫囵着身子跑了，莫非身上带甲？又想起当时挥剑远击之前，攻出的几剑，似乎也有刺中对方，但却如泥牛入海一般。若不是我能察觉到老鬼身上有活人的气息，还发出过一声惨叫，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也是一个无痛无觉的傀儡了。
我收起岁月，又飞身上了屋顶坐着。我想到明镜坊的诸位乡邻，不由也是颇为叹息：这些人都是隐姓埋名只求苟活的“青云余孽”，我和凤凰又何尝不是呢。他们怕官府倒也罢了，可青云会的人怕傀儡又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如林老头所说的，傀儡根本不是出自青云？官府和江湖前些年对于青云余孽清剿，犹如扑杀瘟疫一般，我和凤凰若被人查到，只怕天下都难有容身之地。
明日文炼就要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崔夫人。我想找她问问林老头，问问傀儡，问问夏烟身上的伤。我坐在屋顶，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运功养神，不知不觉中心神渐松，四周变得静谧安详，窥探的范围也似乎变得比之前大了很多。我似乎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飘在空中俯瞰着以我家为中心的一大片区域，任何异动都逃不过我的耳目，这种感觉让我前所未有的新奇、兴奋、和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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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是拂晓。我不但没觉得疲倦酸痛，反而精神甚旺，我自己也不由的暗暗称奇。我先去凤凰房中看了一眼，小丫头仍在酣睡。我帮她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去了隔壁夏烟的房间。她房间的地上丢着我昨晚扯破的贴身衣物，看上去感觉跟采花现场似得，看得我颇有些脸热。我又想起昨晚检查她伤势时顺带窥见的青涩春光，大清早的，让我不光脸热还有点心热。
我强行压了压绮念，弯腰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狼藉，抬头却见夏烟目光盈盈的看着我。我不由有些尴尬，道：“你的衣服在哪，要不要我帮你拿过来给你。”
夏烟摇了摇头，小声的说道：“奴婢等下自己去拿……”
我咳了一声道：“昨晚是我太粗鲁了，你莫见怪。”
夏烟红晕上脸，又复而有些黯然，摇头道：“老爷不嫌弃我，不赶我走就好。”
我道：“怎么会呢？只要你尽心对我，帮我带好凤凰，这家里永远有你一席之地。”我本还想说你想嫁人就放你出去嫁人，又想起昨晚把人家清白的姑娘全身摸遍了，还扒了个底朝天，这话一时噎在喉咙里就有些说不出口。
夏烟听了这话却开心的很，连连点头。我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正打算开口，夏烟却突然道：“老爷是不是还把我当小孩子？可奴婢也不小了呀。”
“嗯嗯，不小了，不小了。”我既然都验过身了，自然不好再胡乱估算了，而实际上……确实也是如此。但我觉得我和她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讨论我的xp的程度，只好敷衍了她几句。我总不能直接告诉她我是个重口味喜欢吃大鱼大肉不太偏好清爽小芽菜吧。
不过我怀疑她似乎还是懂了，这小丫鬟眼里的幽怨颇见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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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饭后，我陪着凤凰练了会功。正打算找夏烟问问应该去哪里拜会崔夫人，夏烟却来报说门外有个戴孝的妇人，要见我。
我带着凤凰连忙出门去迎，果然是左家大娘来了。凤凰倒是很高兴，上前就一把抱住了左家大娘。双方见了礼，我请左家大娘进屋坐了，又叫夏烟上了茶，道：“大娘今日来可是有事，还请尽管吩咐。”
左家大娘一路进来都在东张西望，表情里带着吃惊，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她搂着凤凰，又看了一眼夏烟，道：“老实，我来是想问你，那个……林老头，他死在哪里了？”
我想起那天左家大娘听到林老头死讯的反应，也猜她要来问这个问题，道：“死在城郊西南一处树林里。大娘，他是什么人，您可知道？”
左家大娘一脸凄哀，半晌没有说话，道：“我娘家姓林，他是我兄长林骁。”
我轻呼一口气，刚开始看左家大娘那表情，我还以为这林老头是她旧爱什么的，我一晚辈听这个脸上也有些下不来，是哥哥就好多了。过了一会儿，左家大娘又继续道：“我兄长是青云会右护法，江湖人称“虎啸山林”，使得一手好棍法，是云会首最得力的手下。”
我点了点头，问道：“青云会已经覆灭，自云会首以下，青云会各头领均已身殒，林……林大伯是怎么活下来的。”
左家大娘似乎又说不出话来了，只静静的坐着发呆。我想了想，便叫夏烟带着凤凰先下去了。左家大娘又迟疑了半晌，终于说道：“青云会那些年如日中天，但总有些人厌倦了江湖风浪，左家和黎家，还有其他几家，就是那个时候退下来的。你师父本来和云会首是对爱侣，却不知何故两人分道扬镳。我们有人在樊阳找到了他，想着大家就算是隐居有个伴有个照应也是好的。后来陆续有人退出青云，愿意一起的，都住进了这明镜坊。常老大从前待大家不错，大家也都愿意跟他继续做个邻居。”
我听着这话，隐隐觉得不对，但我对师父的旧事也没太好奇，也没左家大娘在这上面纠缠，只是静静的听她诉说。
左家大娘继续道：“常老大走后，青云会在云会首的带领下，依旧在江湖上风光无限，门人也越来越多，隐隐压过了几大世家。但在天佑三年的七月十五，青云会和白河帮因为一桩买卖在白河帮的所在的河浦村会谈。这本来只不过是一桩普通的买卖，青云会自名盛以来，江湖各大帮派包括几大世家都极是给面子，鲜少和人动刀，最多也不过是比武切磋……”
我突然接口道：“但那晚却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惨事，白河帮一夜之内被灭帮，甚至整个村子都没多少人活下来。幸存下来的人逃往城镇，逢人便说青云恶鬼灭帮屠村。最后官府集结人手前往，发现了包括了河浦村村民在内的共三百四十三具尸体，死状惨不堪言，但其中没有一个是青云会中人，青云会当天谈判的诸人均不见踪迹。”
左家大娘点了点头，继续道：“河浦村惨案之后，面对官府和江湖帮派的同时发难，青云会顿时陷入内乱。当时带人参与河浦村会谈的是左护法曹楠，他再也没有回过青云会，而是时常能听说此人带着那晚的会众，在多地现身制造屠杀惨案。”
左家大娘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曹楠我从前和他交情不错，是个很斯文和善的人，当时大家都不明白他为何会失控，后来才知道他早就变成傀儡了。云会首便派了我哥带人去寻找曹楠调查此事，不料我哥下山不久后就断了音讯，再后来山上又出了各种事故，没人再顾得上他的下落。”
“河浦村惨案之后，官府就开始通缉那晚与会的青云诸人。不久后，官府又连同江湖众门派对青云会群起而攻之，青云会的一众据点均被一一清理。大约又过了半年，官府和世家联合各大门派，围攻青云总部风岐山。最后云会首火烧总坛，自焚身亡，青云会就此覆灭。”
我想着天佑三年的旧事，当时通缉布告帖的满街都是，抬头写的就是“悬赏缉拿，青云会妖人某某”，后来这傀儡之乱在多地频发，一时间人心惶惶。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些年就住在青云会妖人窝里，不由的有些感叹。
“青云覆灭之后，官府按会里的名册抓人杀人，漏网的后来也一一被剿杀。我哥算是未明生死的青云头领中位置最高的一个了，有传闻说他早就投降了官府。”左家大娘苦笑一声，“说来也奇怪，自青云会被剿灭，傀儡妖人就逐渐断了声息，这些年再也没听说过傀儡作乱的消息。直到前天晚上……”
我突然问道：“曹楠擅长什么武功，内功怎么样？”
左家大娘愣了一下，道：“曹楠当年外号是增长天王，也有直接叫南天王的。他长得白白净净的，但据说是军中出身，膂力过人，从前是使大斧的。后来入了青云，常老大指点了他武功，他便改成了一把双手重剑。武功走的是外门刚猛的路子，没听说他有什么内功。”
我沉默了一会儿，道：“林前辈我葬在城郊西南大约五六里的一处林子里，周围我做了记号，大概是这个样子的。”我用手指点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向左家大娘比划了一下林子周围的特征和我做的记号，然后又道：“林前辈就在这里。大娘自己带点人去找找吧，让林前辈早日入土为安，我眼下还有事要去将军府。您若寻不到，再来跟我说一下，我得了空就帮您去找。”
左家大娘点头道：“那我这就去了。”说完便起了身，走了两步又道：“老实若你还有什么想想问的……”
我也点头道：“我自会过来请教大娘。大娘若有用的着老实的地方，也尽管来这里找我。”说完便唤了夏烟带着凤凰过来，和我一起送了左家大娘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