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唐和平道：“我们单位今年也开始分房子了，大概五月就能拿到。我能分了个三室一厅的，要不回头房子拿到了咱搬到那边住？那边闲杂人等也是进不来的。”
“你那边离我单位太远了，孩子们上学也不方便。”向暖给他夹了一块烤鸭，“妈那边咱们家是最后一户，回头跟那边的邻居打个招呼，看在咱家那段路上能不能搞个障碍，人车进不来就行。”
“那也不是个办法，治标不治本。”唐和平道：“回头你跟这边的保安队说一声，找你的一律不准放进来就是了。”
“没用。”向暖道：“来找我的，很多就住在家属院里，就算不住在家属院，也会有家属院的人带进来的，咱也不能不让人回家吧。”
这倒是。
这个事就暂时搁浅了。
过完正月，工地那边开始恢复施工了。
跟李总签订的合同，是要明年五月份交房的，李总的超市想在明年年前开张，国人到了过年那个月的消费，是很惊人的。
谭宗平最近消停不少，或者说消沉不少，就连一些重要的会议，都是让柯广京代替他主持的。
怎么说呢，这人以前虽然经常给她使绊子什么的，但他身上还是有斗志的。
过完年再来上班后，向暖就觉得，谭宗平身上的斗志正在慢慢的消失。
三月份，市里颁布三八红旗手奖章，向暖被入选，本来颁奖的应该是谭宗平，但谭宗平没来，柯广京来了。
办完奖也差不多到中午了，两人就一起去食堂吃饭，路上闲聊，就说起谭宗平的不对劲来。
“我还是习惯看他劲劲儿的样子，如今这般消沉，我反倒很是不习惯了。”
柯广京看了下周围，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听来的小道消息，他好像被他的上面给放弃了。”
向暖脚步一顿，“就因为丢失了李总的合约？可合约也是他签约的，对方也在安省投资了啊。”
柯广京冷静分析：“他上面的人又不是咱安省的，对李总在不在安省投资根本不感兴趣，人家感兴趣的是李总这个人，以及他背后的集团带来的巨大利益。”
“这样的一个大商贾，能带来怎样的政绩不用我跟你说吧？我听说，对方是想借机拉拢李总，每个政客背后，都得有大的资金支持，不然你根本推不动当地经济发展，也没机会露头让上面看见你。”
“如今上面的政策是一切都要给经济让路，发展经济是第一要务，那这些有着华人背景的海内外商贾，就是香饽饽。”
“你虽然让李总在安省签约了，但人家根本不在乎，人家在乎的是海城的投资，我听说，李总去了海城后，跟谭市上面那位的对家联系的很频繁。”
“年前谭市不是去学习了吗，估计挨骂了，哎，有时候觉得官当的是真没意思，还不如回家种地，虽然看天收成，但至少不会一把年纪了，还被人跟骂孙子似的指着鼻子骂。”
向暖想说那可不一定，你碰到村子里不讲理的搅屎棍或者泼妇，也得天天挨骂。
不管是干哪一行的，都有他的不容易。
当官的看似风光，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有时候人家就拿职务卡你，你还不能反抗，反抗就是不尊重组织纪律，有时候也挺憋屈的。
别人是不是有这种想法，向暖不知道，但她是真这么觉得的，最快活的时候还是她在杏花公社当书记那一年。
真的有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感觉。
以前想当大官，以为当了大官就能办很多很多事了。
如今她已经是正厅级干部了，才发现官儿越大，身上的束缚越多。
那些官儿越大就为所欲为的一般都是贪官污吏，循规蹈矩的好官，是不会那样的。
吃过午饭向暖回到办公室，躺在沙发上半天没睡着，虽然说柯广京说这些都是小道消息，但向暖知道，就算不是全部，也八九不离十了。
谭宗平这次应该是没完成他上面交给他的任务，所以被冷了。
这也是现实，得上官的关心，你的资源就越多，反之，就得坐冷板凳了。
好在，她的“上面”老胡同志没有这么多要求。
老胡调走也两年了，除了逢年过节她给老胡打个电话，其他时候基本不联系。
老胡今年本来是要退休了，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又调进了中央纪检委继续发光发热了。
老同志很有原则性，让她没事不要给她打电话。
他们不能跟地方官员联系太密切，会被人说闲话的。
向暖也就不给他打电话了，只是等陈家康带着女朋友回京城的时候，她让他从老家弄了一些土特产，笋干，冬笋，晒干的各种干菜，都不值钱， 但能拿来送礼还不会被老胡同志要求退回去。
这也是向暖为陈家康铺的路。
陈家康以后肯定在京城生活了，韩青家条件也不错，人父母都是区里的干部。
从条件上说，陈家康家是农村的，父母双亡，唯一的哥哥也没了，孤家寡人说的就是他，从条件上来说，确实配不上韩青。
但陈家康有她这个姐姐，她好歹也是正部级干部，见了韩青父母，那谁给谁见礼还真不一定呢。
但她不在京城，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让家康给老胡送特产，就是想让他在老胡同志那混个眼熟，万一以后有什么事，估计还要麻烦老胡呢。
东想一点西想一点，向暖渐渐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现代，又成了那个淘宝客服，跟客户开口就是亲爱的，临了给个么么哒求五星好评，社畜的日子让她心里落差很大。
她不想回来了，她要留在过去，继续当她的陶副市长，未来的陶市长，胆子大一点，省长的梦也是可以做一做的。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心里跟自己说快点醒来快点醒来，这个梦太可怕了，可就是醒不来，梦里的自己不是在仓库打包货物，就是跟顾客么么哒或者在送货的路上，每天处在焦躁崩溃边缘。
忽然咚的一声，向暖从梦中惊醒，她猛然坐起来，一时间分不清现状，缓了缓才松一口气，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将一大杯冷茶喝了个精光，心里那种不着地的感觉才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