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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七年二月十三日，星期四。
情人节的前一天，校园里已经弥漫开一种躁动而甜蜜的气息。
路边的小卖部堆满了包装鲜艳的巧克力和玫瑰花，海报栏贴满了各种舞会、电影放映会的宣传单。
空气中仿佛都漂浮着荷尔蒙的味道，连最迟钝的学生都能感受到那股蠢蠢欲动的春意。
然而，这股甜蜜的氛围并未能感染张煜。自从在小礼堂目睹朱莓那意味深长的注视，以及那晚在女生宿舍楼下与黄莺冰冷的对视后，他心中的不安与日俱增。
这个世界就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看似美好，却处处透着致命的虚假。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按照某个既定的剧本行动。
清晨，他被窗外一对早起情侣的嬉笑声吵醒，心头莫名烦躁。宿舍里，兄弟们也难得地都在讨论着明天的安排。
“老大，明天真不去跟小红表白？”王亮一边往他那板寸头上喷着劣质发胶，一边用胳膊肘撞了撞正在系鞋带的温阳。小红是温阳暗恋了许久的外系姑娘，敦实的汉子一提到她就脸红。
温阳黝黑的脸膛果然泛起一层暗红，瓮声瓮气地说：“俺……俺再想想……”
“还想啥啊！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王亮不屑地撇嘴，随即又得意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哥们儿我可都约好了，明天带外语系的妹子去划船！”
“二哥牛逼！”何木一脸崇拜。
“亮子，注意安全措施啊。”老四王岩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引来一阵猥琐的哄笑。
冯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念叨着明天食堂会不会改善伙食。
雁洋则有些腼腆地向大家请教该送什么礼物给心仪的女生。只有任斌的床铺依旧空着，他已经连续多日不见踪影，仿佛人间蒸发。
张煜沉默地听着他们的讨论，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他们的期待，他们的喜悦，在这个巨大的幻象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明天所谓的“情人节”，也不过是“她”导演的另一出戏码。
“老六，你呢？”王亮终于把注意力转向了他，挤眉弄眼，“是约了你的陈琛妹子，还是被黄莺学姐那个妖精勾了魂？”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哥们儿可听说了，前天晚上有人看见你和黄莺学姐在旧图书馆那边……”
张煜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你看错了。”
“得，还装。”王亮嘿嘿一笑，也不深究，“反正你小子小心点，那两个女人，一个像水，一个像火，都不是省油的灯。”
像水？像火？张煜在心中苦笑。无论是陈琛的纯净依赖，还是黄莺的妖娆危险，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上午的课程依旧沉闷。张煜坐在教室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他看到陈琛和几个女生走过，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毛衣，衬得小脸更加白皙，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开心，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纤细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弱美好。
然而，当他的目光与陈琛偶然相遇时，她立刻像受惊的小鹿般低下头，脸颊飞起红云，加快脚步走开了。那晚在宿舍楼下的那个轻吻，显然让她更加羞涩和不知所措。
张煜的心情复杂。陈琛的表现如此真实，那份青涩的情感不似作伪。如果她也是幻象的一部分，那这个幻象也未免太过精妙，连最细微的情感涟漪都模拟得如此逼真。
课间，他独自走到教学楼的天台，想吹吹风，理清思绪。刚推开天台的门，就听到一个熟悉而慵懒的声音。
“哟，小学弟，也来这里躲清静？”
张煜转头，看到黄莺正倚在天台的栏杆上，手里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微风中明灭。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皮夹克，敞开着，里面是一件紧身的低胸黑色内搭，将她那对呼之欲出的饱满曲线勾勒得惊心动魄，深深的沟壑引人遐思。
下半身是一条紧身的牛仔裤，包裹着她丰腴挺翘的臀部和修长笔直的双腿，脚上是一双帅气的马丁靴。整个人看起来又飒又性感，带着一种野性的美。
她看到张煜，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眼神带着惯有的审视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自从那晚在女生宿舍楼下不欢而散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碰面。
“有事？”张煜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看着楼下熙攘的校园。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黄莺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怎么？打扰你和你的小白花你侬我侬了？”
张煜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远方。
黄莺吸了口烟，也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查到点东西。”
张煜精神一振，看向她。
“关于老五，任斌。”黄莺压低声音，“他最近频繁出入校医院，不是看病，而是……借用里面的设备，好像是在偷偷检测什么东西。”
“校医院？”张煜皱眉，校医院能有什么设备值得任斌如此关注？
“还有，”黄莺顿了顿，眼神变得凝重，“我注意到，张柠老师最近也经常去校医院，而且……每次去，都直接去了地下室。”
张柠老师？校医院地下室？张煜的心脏猛地一跳。校医院的地下室，据说是存放一些老旧医疗设备和废弃病历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去。张柠老师去那里做什么？难道那里也是另一个“缝隙”？
“你觉得……地下室有问题？”张煜问道。
“不知道。”黄莺摇摇头，将烟头摁灭在栏杆上，“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异常都值得注意。尤其是涉及到‘她’最信任的‘张柠老师’。”她特意加重了“信任”两个字，语气带着讥讽。
“我们得去看看。”张煜立刻说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黄莺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不过，白天人多眼杂，而且……明天是‘情人节’，‘她’的力量可能会因为校园里弥漫的强烈情感能量而变得更加活跃，也可能……会出现波动。我们最好今晚行动。”
“今晚？”张煜有些犹豫，今晚宿舍有查寝。
“怎么？怕你的小白花找你？”黄莺挑眉，语气带着酸意。
“不是。”张煜摇头，“今晚宿舍查寝，不好出来。”
“想办法。”黄莺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机会。我感觉到，‘她’最近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做准备，力量分布可能有所调整，这是我们探查的好时机。晚上十点，校医院后门碰头。”她说完，不等张煜回答，便转身离开了天台，那窈窕的背影在皮夹克的包裹下，显得利落而决绝。
张煜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已然有了决定。无论风险多大，他都必须去探查一番。
下午，张煜借口去图书馆自习，实则是在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他绕道去了校医院附近，熟悉了一下环境。校医院是一栋独立的白色小楼，看起来安静而寻常。后门处果然比较偏僻，有一条小路通往后面的小树林。
在返回宿舍的路上，他意外地遇到了蓝山。她刚从生物实验楼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行色匆匆。看到张煜，她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脚步未停。
然而，在与张煜擦肩而过的瞬间，张煜似乎闻到了一丝极其淡薄的、类似于福尔马林却又混合着某种……甜腥的气息，从她身上飘散出来。
那气息一闪即逝，却让张煜的脊背窜起一股凉意。
晚饭后，宿舍里的兄弟们依旧沉浸在节日前的兴奋中，讨论着明天的计划，吵闹不堪。张煜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心里盘算着如何避开查寝。
快九点时，机会来了。
辅导员临时通知，今晚查寝取消，因为大部分学生明天都有活动。兄弟们一阵欢呼，王亮更是直接拉着何木他们溜出去提前庆祝了。
温阳犹豫了一下，也被冯辉和雁洋拉着去看通宵电影了。宿舍里瞬间只剩下张煜和老四王岩。
王岩似乎对情人节没什么兴趣，正戴着耳机安静地看书。
“老四，我出去透透气。”张煜对王岩说道。
王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点了点头，什么都没问，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张煜松了口气，换了件深色的衣服，悄然离开了宿舍。
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寒冷，月光清冷地洒在地上。
校园里比平时安静许多，大多数学生要么在宿舍准备明天的约会，要么已经出去狂欢了。
张煜避开主干道，沿着昏暗的小径，快速向校医院后门走去。
快到约定地点时，他远远就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等在那里。
黄莺也换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运动服，将她那前凸后翘的魔鬼身材包裹得曲线毕露，长发扎成了利落的马尾，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冷艳。
“还算准时。”看到张煜，她淡淡地说了一句，递给他一个小手电和一副薄手套，“戴上，别留下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