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乐读英语单词的时候，口音很重。
重到真有不会说中文的老外听见，都得憋着连夜学了中文再跟他交流。
于是当谭乐被英语老师叫起来念作文的时候，白石第一次英语课上抬起了头。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谭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听到了什么。
这是…
阿三、鬼子、毛子一起教他的口语么？
刚刚他念的那个单词是“uiniversal”吧…
是吧…
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谭乐也自知自己发音不标准，一读完了作文立马坐下。
英语老师倒是见多识广，他执教快二十年，啥样的发音没听过？
见谭乐读完立马带头鼓了鼓掌，“谭乐这次的作文写的非常好，我希望大家写作文的时候也像他一样，多使用高级词汇，复杂的语法和适当的连接词。”
谭乐的脸烧得通红，坐下便一直低着头看卷子，他用手背压了压脸颊，低头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装作忙碌缓解尴尬。
白石持续震惊，他仔细的看了看谭乐，把耳机重新塞进耳朵，把随身听的音量开大，用欧美十年黄金唱片磁带洗脑子。
*
一下课，秦书晨便跑来谭乐的座位借他的英语卷子，想看看他的作文，谭乐也没客气，讲卷子叠好拿给秦书晨，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热意，这会儿再次升腾起来。
“你喜欢听歌么？”
白石拿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耳机问他。
谭乐怔住，不知白石所为何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白石哪管他那么多，直接将左边的耳机塞进了谭乐的耳朵，谭乐躲了一下没躲开，下一刻便感觉带着白石体温的耳机被塞进了他的耳朵。
柔软的黑色海绵包裹着耳机的塑料壳，比谭乐过去见过的都要好。
白石按下播放键，耳机里放着的音乐是the beatles的《Yesterday》。
这首歌是谭乐听过的为数不多的英文歌之一，这也是the beatles被入选到初中英语教材中的一首歌。
他还记得当时听这首歌的时候，初中的英语老师提着录音机，放了课本配套的磁带。
整首歌时长不足两分钟，歌词内容浅显易懂，旋律优美。
歌词唱出了主角感叹世事变迁，惋惜昨日又无力改变的无奈。悲伤的旋律响起的时候，多少人曾潸然泪下。
起猛了，一不小心又做了语文阅读理解…
谭乐听完歌，将耳机从耳朵里摘下，冲着白石的方向递了递。
白石没接，一直注视着谭乐，脸上似笑非笑，“你能听懂歌词的意思么？”
谭乐点头，他听力一直成绩不错，听歌虽然不如听题那么精准，但是这歌词当作课文的时候他可是背过的。
“那你会唱这首歌么？”白石又问。
谭乐木讷地摇了摇头，脸上慢慢染上红晕。
他从小到大就没唱过几次歌，能一字不落唱下来的几首歌全是大合唱时的固定曲目。
白石将磁带盒里的歌词掏出来，指着歌词的第一行，似是慢慢朗读，也似是低声吟唱，“Yesterday, 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
他的发音很是清晰，甚至比谭乐平时听的英语体力更加清晰。
谭乐听不出口音，只觉得这声音念起英文句子来，也让人身心舒适。
正当谭乐沉醉其中之时，白石戳了戳他的胳膊，对他说，“你来唱一遍试试。”
谭乐赶忙摆手，他知道自己的发音是什么样的。
平日里他学的都是哑巴英语，听说读写这四样，听、写一点问题都没有，说和读简直是要他的命。
好在应试教育下的英语考试几乎都不考说和读，要不然他哪能有现在的成绩。
白石也不催促，只是看向谭乐的目光格外温和，这种温和不同于平日里谭乐见过的任何一种情绪，仿若只是一种极为安静的等待，这种等待里没有急于求成，只有他从未有体会过的…温暖。
是的。
是温暖。
谭乐盯着歌词上的歌词，一句当初上学时熟记于心的课文里的那句平淡而又似感叹低吟。
谭乐终是放下了他为数不多的自尊，对着歌词纸轻轻念道，“Yesterday, 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
声音里带着颤抖，因为对于这句英文发音不自信而有些发颤的嘴唇，让他的口音显得更加浑浊。
白石没笑他，只是再次的指着歌词里的单词，非常认真的又读了一遍，他的速度很慢，慢到谭乐能听见做听力时几乎听不清楚的爆破音和咬舌音…
一整个课间，谭乐也没将这一句歌词的发音完全掌握…
好在白石是个有耐性的老师，他从头到尾也没嘲笑过谭乐一下。
倒是谭乐先不好意思了，他一听见上课铃响立马舒了口气，略带自嘲的口吻说道，“我呀，本来就是个书呆子，只要考试成绩…”
白石不满，“为自己而学，而不是为了考试而学。”
谭乐许是对白石这种说法早已习以为常，他敷衍的笑了笑，不再答话。
如果不为了考试，他甚至都找不到自己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