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下午该返校的时候，白石还是怂了。
他踌躇许久和白思韬提了一下自己不想回学校的想法。
白思韬只当他是小孩心性。
谁家孩子上学的时候不闹两次不想上学？
真让休学了估摸立马就得原地哭出鼻涕泡来。
“我觉得上学挺没劲的。”白石盯着电视机旁摆着的金属摆件，双眼放空。
白思韬看着白石，叹了口气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道，“等你开始上班就不会觉得上学没劲了。”
在一旁帮白石收拾行李的章知柔也立马附和，“就是，一想着明天早上要去证交所上班，我都觉得自己对这美好生活的热爱少了几分。”
白石指腹摩挲着牛仔裤的接缝，自负且别扭的答道，“可是学校也很无趣。”
白思韬和章知柔对视，眼神里没有感情全是交易，两方竞价，最终白思韬以“三周家务劳动”大比分领先，此次谈判由章知柔女士主导。
章知柔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小石头，我在国外念的高中，刚去念书的时候我也产生过放弃的念头，但这么多年过去，我发现高中交到的朋友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朋友。
幼儿园、小学的友谊讲究就近原则，父母关系好，我们便是最好的朋友。
初中和高中时，我们会慢慢摆脱就近原则，日渐形成自己的交友观念，从而选择出自己心意相通的朋友。
而人生这个阶段的友谊不掺杂任何的利益冲突，是最简单、纯粹、干净的。”
说罢章知柔立马冲着白思韬使了个眼神儿。
她实在编不出来了，太费脑子了。
开导孩子比她平时写五十页产业分析报告还费劲！
白思韬见状立马补充，“是的，你看我现在都一把年纪了，一回忆起美好时光也都是初中高中的。”
白石瞥了他一眼，强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
白思韬也真好意思说，也不知道是谁过年的时候喝多了跟家生闷气，说他那帮高中同学一见面就是求他办事，给不给办都是麻烦事，最终都只能落个吃力不讨好。
*
深秋的天，湛蓝透亮，没有云儿漂浮，也少了些名利与谣言，多了份悠缓的宁静与淡定，不刺眼，不张扬，不再千变万化，也不再阴晴不定。
班里正在上早自习，林清潇坐在讲台后撑着下巴发呆。
这会儿班里声音嘈杂却带着某些默契的频率与节奏，有高有低，组合在一起像是催眠效果极好的交响乐。
就连角落里的白石今天都看起来…
咦？好像是在看语文课本？
白石还会看语文课本？
林清潇眯着自己2.0的眼睛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心说这熊孩子估计又是在语文课本里套了什么金庸群侠传之类的小说，便也不甚在意。
白石捧着语文课本安静的看完一页，翻书，继续看下一页。
认真到几乎有些虔诚。
就连正背着古文的谭乐也诧异于白石的行为。
他居然在看语文课本！
他不是不擅长文科的学习么？
他语文不是全班倒数第一么！
“看我干嘛。”正在看语文课本的白石扫了一眼谭乐，开口问他。
“就是…”
“就是没见我看过书呗。”白石轻笑，缓缓地将视线移到了课本的下一页，轻声念着课本上的内容，“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他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可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谭乐听着听着，莫名就对课文里《我与地坛》的史铁生生出了几分悲悯。
嘴唇张了张，想提醒白石这段不用背诵，却听白石继续感叹。
“可谓字字泣血。”白石轻叹了口气，“只可惜，如果出现在语文卷子里，只会是一些枯燥的问题。
他们会问你，这段话表达了作者什么样的感情，那自然是痛苦、复杂、深沉的感情。
他们还会问你，史铁生写下这段时思考了什么。
他们会臆断，说史铁生是感悟到了生命的真谛，他内心积极进取的人生观战胜了消极颓废的思想…”
谭乐点头。
把这思想觉悟放到平时做卷子的时候肯定能得高分。
白石轻笑出声，“可我并不喜欢这样回答，我当他是一篇文学作品，而文学作品的东西本身应该有开放性，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体会与看法…
但是当他选入教材以后，就变成一种固定、封闭的空间。所有的体会与看法便全部消失不见了。”
谭乐从没听白石说过这么长一段话。
也从没真正思考过文学作品与语文课文之间的区别。
从上学开始的每一节语文课都是枯燥而乏味的背诵，从《我是小学生》开始，到《小石潭记》，再到现在的《赤壁赋》…
他学会了用面对考试的思维去看每一篇课文，在读课文的时候也只是简单机械的思考，如果考试出题问，这一段文字表达了作者什么情感。
谭乐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浅显过。
踟蹰许久，他缓缓开口，黑色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空洞，“可是我们现在就是要面对考试，面对高考，只要把答案背下来就可以了。”
“是啊。”白石手指在课本上轻轻抠了抠，那里写着“学习提示”。
【地坛是明清时期皇帝祭地的重要场所，如今是一个公园…】
“所以我不喜欢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