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赵寻安罕见的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这种道理，不讲道理，但又是天底下最天经地义的道理。
就跟为什么如今的九州，书海地位最高，五大圣地最显赫，是同样的道理。
因为他们的功绩，无人能比，里面的人更能打。
王小明只是淡淡的瞥了那孩子一眼，然后望向赵寻安，问道：“道友，你说杀不杀？”
话音落下，那孩子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起来，身躯又开始颤抖起来。
赵寻安心中却是一沉，按照他的猜测这家伙应该是想要将自己拉下水当成同谋，这样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日后的路上巴不得自己手上也要沾点血迹。
按照这个逻辑的话，那么对方的这个问题便是一个明显的暗示了，这孩子不仅要杀，自己甚至要亲自杀了以表忠心。
他深深吸了口气，正欲开口，却突然瞥到了眼那孩子此刻的惨样，不知为何就呆呆愣在了那里。
“道友？”
王小明微微加重了语气。
赵寻安如梦初醒，随后却神色有些惘然，只是流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小声道：“死不死，好像都行，一个小废物哪需要我们在意啊.....”
他越说越心虚，眼中那年轻男人却始终没有说话。
于是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死寂起来。
就在赵寻安觉得对方要暴起杀人的时候，后者却点了点头，补充道：“道友有道理。”
赵寻安如释重负，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一夜无话，第二日王小明从打坐中睁开眼睛，起身驾云，带着两个一夜未敢睡觉的家伙在云雾中穿行，横跨小半个中域，来到了一座隐匿在山林中的仙家洞府中。
山下是辉煌而繁华的城池，而这里却被仙气缭绕，白雾蒸腾，南华府三个大字在那雾中若隐若现。
王小明停步注目，一位老神仙，好似盘虚坐在云层之中，山脚之上全是神色虔诚的百姓，不知为何，几步一叩首，向着山上朝拜。
“此位前辈....”
赵寻安看了眼王小明的神色，略有迟疑道：“在修行界内被誉为南华道人，品行极好，风评也好，属于是真正的得道高人，中域许多圈内修士都很尊敬。”
五六岁的孩子，此刻也有些意外和担忧起来，鼓起勇气抬起头，对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说道：“南华道人是好人，中域有名的大好人！”
王小明似笑非笑，询问道：“所以你知道你们一家子是坏人？”
男孩一时语噎。
王小明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二人在此等着，然后一人独自朝着洞府走去。
那位白发白须，慈眉善目的老者似乎早已等候多时，望着一身青衫的男子来到被云雾遮掩的崖畔，笑着道：“如此年轻。”
王小明轻轻点头，然后弯腰作揖道：“道龄也有几百年了。”
来之前，师兄借影子护卫转答的话语中，有许多人的名字和身份，可唯一着重交代的便是这位南华道人。
意思也很简单。
礼送。
南华道人含笑点头道：“那就好。”
王小明望向山下，询问道：“山脚这些人是？”
南华道人轻笑道：“大限之期已至，传出了风声，这些百姓来送我一程。”
王小明轻声道：“师兄说，现在的魏都变了很多，许多人忘了当年的诺言，所以要改变一下，大雪茫茫，先死个干净。”
南华道人眯起眼睛，感慨道：“算起来，确实活了很久了，年轻时本就是一个打铁匠，跟随皇帝陛下和孙先生身后当一个岌岌无名的小跟班，从而侥幸踏上了修行路，结果竟走到如今，还活到了现在，其实我自己也有些意外，不论如何去想，孙先生都对我不薄。”
王小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些东西，向来是没有对错可言的，尤其是在所谓的天下大势面前。
老人如松，不死为盗，窃国之根本，这位在中域极有地位和声望的道人不死，许多躲在他身后的人，永远都出不来，杀不完。
老人突然说道：“这些年一直做好事，只是觉得当初犯下的杀孽太多，近些年那些赞誉，太过膈应和虚假，也非我所愿，我记得孙先生最为厌恶此类人，不知道孙先生会不会误会我？”
王小明微笑道：“此行师兄交代许多人要死，但前辈是唯一一位重点提起之人，唯一一位，他让我告诉您，这些年做的不错。”
老人突然神采奕奕，脸上流露出满意和欣慰之色，“那就好，那就好，我死后别让那些人祸害百姓，恩...也是废话，孙先生想的自然比我要多太多。”
王小明点头道：“人间一切照旧。”
听见这句话，南华道人再没有任何惦记，闭上眼睛，悄然散去一身修为造化，如海般的灵气开始如风洒向山下城池。
云雾如潮汐，扩散向四面八方。
在远处等候的赵寻安，瞪大眼睛，心中震撼不已。
那位南华道人，就这么简单死了？！
那应该是一位接近返虚境的大修士啊！
凌家仅剩的孩子，这时候更是心如死灰，心生绝望，手段如此狠辣，修为也如此强大，自己想死都不成了。
云雾中，王小明走了出来，没有在意二人的目光，就像什么都没有做一样，说道：“走吧。”
接下来的一路都变得很沉默，王小明也没有与二人闲聊的意思，只是重复着极具目的性杀人的动作，一路从南杀到北，这一举动让赵寻安都有些心惊。
如此明目张胆，一旦引起了中域所有修行宗门的反感，就算是魏都又该如何收场？
这个疑惑一直持续到后来，一座规矩森严的修行宗门前，得到了答案。
那是一伙剑修宗门，那位宗主虽然境界不高，但剑修向来危险难缠，王小明似乎有些杀累了，便让赵寻安站在门口叫阵，后者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道：
“在下西湖赵寻安....卧槽！”
一道剑气毫无预兆劈来，被赵寻安躲掉，然后心中一阵恼火。
“什么时候你也成了魏都的走狗！”
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威严的持剑老者走了出来，神色阴霾，沉声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孙敬这些年的动作，现在中域所有有气候的宗门都快被你们杀完了！他到底要干什么，逼着我们造反么？”
赵寻安下意识望向远处，站在一棵老树下的王小明，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得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身在魏都，就要守此地规矩。”
“什么规矩？修士避让凡人，天底下哪来的道理？”
那高大老人冷笑不止：“凡人不给我们跪地磕头，便已经算是好事。”
“你这样聊天，会死的.....”
赵寻安好心提醒道。
“死就死，总比现在好。”
高大老者骂骂咧咧的拿出了自己的本命飞剑。
赵寻安打死也没想到这位一宗之主脾气竟如此火爆，直接就冲了上来，一场斗法下来，赵寻安险些受了重伤，他发现王小明压根就没有想要帮忙的打算，根本不在意自己生死，这也彻底让赵寻安没了退路，彻底放开手脚，各种刁钻法宝祭出。
一个多时辰，二人终于分出胜负。
赵寻安险胜拿下，那位剑宗老者重伤，逃回了宗门内。
“幸不辱命，幸不辱命。”
赵寻安走到老槐树下，朝着王小明流露出了献媚的笑容。